檀溪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十二年來她總是獨自一人按著冷玉姑姑的指示籌劃著每一步,此刻竟有一絲動容。不可以,這些好都是隻是暫時的,除了自己,無人可信。檀溪這樣告訴著自己,終將那絲動容掩去。笑道:“韓姑娘,你可要替我監督著陵哥哥,一個時辰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將他趕出去啊!”
冬凌點頭應下,她沒想到這樣外表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女子,卻有這樣的勇氣。她可是親眼見過那些中毒者痛苦的模樣,冷熱交替,疼痛不止時那些扭曲的面孔……
檀溪服下毒藥,躺了下來。延陵握著她的手,傳遞著他手中的溫度。檀溪只是微笑著,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毒素慢慢擴散。冬凌則在床邊觀察記錄著檀溪每一個的反應。如冬凌所言,一刻鐘後,檀溪的原本白皙的面龐變得更加蒼白,紅潤的嘴唇慢慢褪去顏色,額角佈滿密密的汗珠。延陵接過冬凌遞來的手帕,輕輕地為檀溪拭去汗珠。
“好冷…..好痛啊!”檀溪似在夢中低聲呢喃,秀眉緊緊挨在了一起,滿面雖是痛苦之色,卻在延陵眼中,她的美更多了幾分嬌柔。
延陵伸手將她肩旁的被角攏了攏。
“公子,幾日奔波勞頓,不如先去休息?”冬凌看著延陵緊張疼惜擔憂的樣子不免開口相勸,畢竟他是一國之君,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無妨,韓姑娘可當在下不存在。”在這宮外,微服出巡的時候,延陵並未在意那麼多稱呼。檀溪纖細的手指緊緊握住他的手,像是在傾訴身體上的痛苦。延陵此時卻無法為檀溪分擔痛苦,“你這傻姑娘,何苦非要以身試毒?”從小吃了那麼多,自己獨自生長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小心謹慎的活著。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這世上,卻明知是毒藥,還要親自去試。他,趙延陵,貴為大寧王朝的皇帝,卻讓自己的妹妹承受這些,他如何能不自責。
隨著時間的流逝,檀溪面龐上漸漸有了些血色。但這意味著真正的難題要來了。
“公子,就要到長膿包的時候了。檀溪姑娘不想讓您待在這裡。”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冬凌答應了檀溪要在這個時候將延陵“趕”出去,只能硬生生打斷延陵的關心。
延陵看了看檀溪微微發紅的面容,又注意到她手腕上出現零零星星的小包,“不行,我不可以此時離開。如姑娘所言,膿包長出會奇癢難忍,再強的意志力也不可能敵得過這麼多癢的感覺。所以我必須要留下。”
“可是……”冬凌話未說完,只見延陵從衣服上撕下一個長條將自己的雙眼蒙上,聽他道:“如果這是檀溪的擔心,那麼這樣便好了。”
人說帝王最是無情,可這個帝王對自己的妹妹卻是這樣重情重義,可這樣的感情似乎超越了兄妹之情。冬凌看在眼中,不置一詞。
檀溪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先是不知不覺置身於冰川之中,渾身就像是被冰封住,動彈不得,不住的發抖。可是手中像是握著一團火焰,溫暖著自己的身體,驅散周圍的嚴寒。又不知怎的,一下又落入火山之中,從身體中迸發出的熱度快要把自己熔化,周遭的空氣呼吸進入身體都那樣炙熱。而那手中的火焰瞬間變成一塊寒冰,降低了些許溫度。這樣不知交替了多少次,在她覺得一切就要正常時,四肢就像有千萬只螞蟻蚊蟲在叮咬她。她記得,這是要長膿包了。她用著自己超強的意志力去剋制自己想要去抓撓的衝動,緊緊握住拳頭,感覺手中都溼潤了。手上的疼痛似乎根本壓制不住癢的感覺,手指因為癢而不去撓,抽動著。不行,她要忍住!可是……猛然間,跌入一個不是那麼熟悉,卻又不陌生的懷中,是誰,誰將她緊緊困在懷中,讓她的手根本無法觸碰到自己手臂和腿。可是……實在太癢,蚊蟲肆意在她的四肢上啃咬,癢,果然是很痛苦的。她環抱住面前的身體,迷迷糊糊中,用手在這個身體上釋放自己難忍的癢感。終於,一粒清涼的藥丸進入口中,一股寒流自口中直達身體內部,四散到四肢。寒氣所到之處,那奇癢不攻自破。終於恢復了些神智,可是身體為了抵禦這樣的癢變得疲憊無比,不自覺的進入夢中。
“公子,您背上出血了,褪去衣衫,我給您上藥吧?”冬凌親眼見著延陵抱住四肢滿是膿包的檀溪,忍著檀溪在他背上的一通亂抓,不由得對這個皇帝多了些好感和敬意。
“檀溪沒事了吧?”
“恩!應該沒事了,只是因為剛剛耗費太多氣血,現在只是睡著了。”冬凌為檀溪把了脈,確認解藥無誤後道。在把了脈之後,她可以確定,檀溪並沒有什麼失憶症,她是想隱瞞什麼?看在檀溪願意以身試毒的份上,她沒有即刻告訴延陵。
“那就好。”延陵拽下眼前的布條,有些無奈道:“這檀溪出手也是狠啊!那就有勞姑娘了。”
冬凌本來就是醫者,對於上藥一事並不介懷。她這個藥箱就似百寶箱一樣,拿出金瘡藥,給延陵塗著,“看來這解藥已經沒問題了。等下我和柳大哥將這些解藥送去給顧知縣,公子等下便去客房休息吧?”
延陵搖了搖頭,“等下上好藥,我換身衣服便和你們一同去。想必檀溪在這裡休息也是安全的。”
縱然當年那場政變,無可奈何地將這個出身卑微的皇子推上了寶座,但不可否認他確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