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醉紅樓〔1〕

“鬼啊！”梅廿九不經意發現，在他們前方，火把不大照的清楚的地方，有一個影影綽綽的白影，似在空氣裡飄浮著，很是駭人。

“寂，你怎麼領了一個小太監出來！”梅廿九口中的“鬼”發話了，一副很不滿的口氣。

“覺得好玩罷了！”赫連寂面色沉靜，語調清冷依然。

“咦，是你！”走近了，梅廿九藉著火光一看，才發現，那白影是人，不是鬼！前幾日，她還在梅林裡見過他。當時，他傲立在赫連寂身後，白衣勝雪，斜揹著一把寶劍，神情很酷，目空一切。

“你叫什麼名字？”梅廿九好奇地問。眼前的白衣男子對她來說，是一個謎，他的身上有著濃濃的江湖味道，可是，他卻出場在宮廷的舞臺上，還能直呼皇帝的名諱！白衣男子依然拽的不像話，對梅廿九的問題充耳不聞。最後還是赫連寂替他作了回答：“孤夜絕！”

“赫連寂，你帶著一個小太監出去我還尚能容忍，沒想到，你居然帶了一個女人！”孤夜絕很是不悅地道。

“難道我的化妝技術就這麼爛嗎”一下就被他看出來了，嗚嗚……”梅廿九覺得自己很是失敗。

“好啦好啦！被他看出來不要緊，一般人看不出來就可以了！”赫連寂似乎很能體會梅廿九挫敗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然後，立馬轉頭，向孤夜絕道：“絕，這個女人你無視她就可以了，我們趕緊出去吧，別誤了大事才好！”

孤夜絕冷哼了一聲，風一樣向前走去。赫連寂拽著梅廿九，疾步跟上。又走了大概一刻鐘，秘道居然沒有了，只有一堵厚實的石牆冷冰冰地擋在面前。

獨孤絕的手在牆上某處摸了一下，一陣低沉的移挪聲，牆上便神奇地出現了一個能容小孩透過的洞。他們縮著身子，依次從洞裡鑽過去。牆裡，居然是一個紅燭高擎，簾幕重重，盪漾著濃濃脂粉香氣的半大房間。梅廿九下意識地朝身後看去，洞早已閉合，落入眼中的是一堵看不出任何破綻的石牆。

“黃公子，奴家已經等你許久了！”房間左角忽有嬌嗲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女人聲音傳來。梅廿九一愣，循著聲音望去，就赫然發現一渾身只穿著大紅縐紗的妖嬈女人，汪汪的桃花眼有說不出的勾魂攝魄。

“不是吧！這就是您要微服私訪的地方？小的原以為你要體察民間疾苦，不想，是衝著這溫香軟玉來的！”梅廿九用冰箭一樣冷颼颼的眼神掃了赫連寂一眼，挖苦道。這狗皇帝，擁有後宮佳麗三千不夠，還直接把後宮和女人的閨房打通，荒淫程度，真是令人髮指！

梅廿九上前，一把抓住孤夜絕的手，道：“黃公子和床上的佳人想必已經等不及了，你我須迴避一下才好！”

孤夜絕的手，平生第一次被女人這樣拉住，他的心裡，異樣的感覺鋪天蓋地。梅廿九溫軟敏感的小手，可以感覺到他掌心和指節上厚厚的硬繭。思量起來，應是長期用劍的結果吧！

孤夜絕低下頭，審視著這個身高只及自己肩膀，穿著一身土黃色臃腫太監衣服，面目被帽子遮去大半的女人，絕然道：“丟開你的手，否則，我會把你的手腕擰斷！”

他的話還未說完，梅廿九的手倏忽縮回去，睫毛撲撲閃閃很是委屈。孤夜絕從懷裡摸出一方潔白的絲帕，狠狠地把梅廿九抓過的手拭了又拭，似乎剛接觸的是世界上最不潔的東西一樣。

梅廿九目光凌然地看著他動作，末了，一臉風平浪靜，溫吞吞道出一句：“既然兩位要同時消受床上的佳人，小的我就不打攪了！”

說著，拔開門閂，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去。出了門，梅廿九把四周粗粗地掠了一眼。她身處的大環境，是一幢在無數火紅燈籠映照下，絢麗無匹的土木建築。她此刻站立處，是一樓的走廊。這個時候，她身邊不時有男男女女，相攜而過。絲竹管絃，處處可聞；脂香酒氣，迎面而來。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這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心裡對赫連寂的憎惡和鄙夷，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赫連寂和孤夜絕就在她身後的房間裡，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梅廿九驀地有些好奇，忍不住回頭，覷到沒人注意，用舌頭舔著窗紙，不一會兒就舔出了一個小洞來，朝裡面迫不及待地看去。本想看到一女兩男的超限制級畫面，誰料，那張床上竟是空空如也。

這下，梅廿九頭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那天殺的赫連寂，嫖娼嫖到火星上去了嗎？怎能把她一人丟在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

一個滿臉橫肉的龜奴手執牛皮鞭，牛眼炯炯地向這邊踱了過來。把梅廿九通身打量了一番，惡狠狠地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鬼鬼祟祟的？”

“公子在裡面辦事，小的當然要侯在外面了！”梅廿九粗聲粗氣地回答。龜奴看了看房間上的號碼牌，咧嘴笑了：“原來是黃公子的人，你且隨我到前廳去，那裡有精彩節目就要上演。小哥可以一邊喝茶，一邊觀賞美人，等黃公子忙活完了，你再過來服侍不就好了！”

“天殺的赫連寂，不僅是嫖客，還是資深嫖客！”梅廿九在心裡咬牙切齒。然後，順著龜奴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廳走去。

前廳裡，以一滿月形白色高臺為中心，四周已經是人頭攢動。梅廿九逮住一個跟班裝束的，打問道：“這裡怎麼這麼熱鬧！”那個一身灰布衣的小哥，轉過臉來，上下掃了梅廿九一通，道：“兄弟，你是第一次跟著主子來這種地方吧？”梅廿九連忙點了點頭。“醉紅樓裡每月最最精彩的戲碼就要上演了！”灰衣小哥很興奮地說。

“什麼精彩戲碼？”梅廿九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上來。灰衣小哥指著不遠處的白色高臺唾液四濺道：“慕蓮姑娘你有沒有聽說？她可是這醉紅樓的頭牌！若不親眼看見，你根本不能想象她究竟有多美！除了美的無可比擬的容顏，歌舞琴棋書畫，她什麼都通亦什麼都精！有多少王孫貴族要買了她回去，這裡的鴇母就是不撒手！慕蓮姑娘雖平素只賣藝不賣身。可每月十五，都會在那臺子上來一場拋繡球。此夜，有幸接到那隻繡球的人，可以隨她到香閨裡，與她同床共枕，暢享魚水之歡！”

正說著，不知何處有狂風襲來。大廳裡所有的蠟燭在同一個時刻熄滅。黑暗裡，有亢奮的聲音叫道：“慕蓮姑娘就要現身了！”

這突如其來的伸手不見五指，讓梅廿九莫名其妙地緊張！可就在這時，那高臺處，竟有幽微的白光緩緩地亮起。臺子周圍，堅硬的地面，竟詭異地有蔟蔟鮮嫩花朵快速生了出來，妖豔瑰麗，馨香四溢。一陣仙樂在此時嫋嫋地響起，飄飄渺渺，似天籟般，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所有的人都儘可能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臺子方向。

臺子上的白光忽又亮了幾分，臺子上空，有鮮豔的五彩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似下起了一場花雨。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令梅廿九心裡暗自驚歎。到底是怎樣的美人，才配得起這樣的排場！

片刻，臺上的白光更亮了，映照的幾如白晝。就在這個時候，臺子上空，蕩來了一個繞滿鮮花的鞦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