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市,店鋪林立,人群熙攘,穿著綾羅綢緞的商人來來回回走著,清秀可人的小姐在丫鬟的陪同下,駐足於首飾攤前,賣包子的小販賣力的喊著…
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小女孩,蓬頭垢面,髒兮兮的跪在包子攤前,哭求老闆給她一個包子。
包子攤的老闆不耐煩的衝著小女孩揮手,小女孩跪著不肯走,老闆叫夥計去趕人,夥計上前推搡小女孩,小女孩依然不走,被夥計毫不客氣的踢了一腳,狼狽的倒在地上。
終於有好心人看不過去,買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捧著包子,低著頭道了謝,卻並不著急吃,只是將包子抱在懷裡,朝著遠處跑去。
荒涼的破廟內,只有一堆雜草和倒在地上的石像,司徒冉蝶痛苦的靠在牆角,右手死死的捂著小腹,嘴唇緊緊的抿著,臉色一片慘白。
“娘!”
一聲沙啞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司徒冉蝶聽罷,欲要扶著牆起身,努力了幾番卻是徒勞,身子無力的靠在牆角,佈滿憂慮的眼神一直望向外面。
“娘,有吃的了,鳶兒找到吃的了。”
慕容青鳶全身髒兮兮的跑了進來,手裡拿著的是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包子的熱氣一直往上竄,香氣撲鼻而來。
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吃飽肚子的慕容青鳶,一路聞著包子的香味,硬是沒有吃一口,而是把包子拿回來給司徒冉蝶,因為她孃親今個身子極其不舒服,甚至已經嚴重到連路都走不了。
慕容青鳶紅著雙手,將手裡的包子遞給司徒冉蝶,嘴角儘量劃出一絲微笑,勉強著自己用歡快的聲音對司徒冉蝶道:“娘,你看包子哦,娘吃了,身子就不會不舒服了,弟弟也不會餓了。”
弟弟,慕容青鳶一直認為司徒冉蝶肚子裡懷著的是一個男孩,是她的親弟弟,她一直都希望弟弟可以趕緊出生,這樣她就有伴了。
司徒冉蝶伸出殘破的雙手,輕柔的撫著女兒已經凌亂的頭髮,多少心疼與不忍都寫在了臉上。
“娘。”
慕容青鳶又輕輕的喊了一聲,雙手堅定的捧著兩個討來的包子,執意要司徒冉蝶吃。
司徒冉蝶搖了搖頭,強忍著下腹的疼痛,擠出一絲柔和的笑對女兒道:“娘不餓,你吃吧。”
“我剛剛在路上已經吃了兩個了,特別香,我都吃飽了呢,這兩個是留給孃的。”
慕容青鳶不敢抬頭,只是低著頭說話,她從未說過謊,所以不敢看孃親的眼睛,擔心謊言被揭穿。
只是,司徒冉蝶又如何看不出女兒根本沒有吃,不過是懂事的說自己吃過了。
司徒冉蝶強捂著疼痛不已的小腹,扶著牆角緩緩的站起來,剛剛要開口,卻聽得女兒一聲驚叫道:“娘,你流血了。”
慕容青鳶雙瞳裡滿是恐懼,她不敢眨眼的盯著司徒冉蝶的裙子,司徒冉蝶的下身已經開始流血,順著大腿緩緩流下來,逐漸浸透了外面的已經破舊不堪的碎花裙子。
血一刻也不停的流,司徒冉蝶咬著牙哼了一聲,終於無力的倒在一堆雜草上。
她死死的捂著小腹,臉色慘白的嚇人,下腹的疼痛幾乎將她的理智吞噬,恐懼,滿腦子全部是恐懼,她知道她再也無力保住肚子裡的孩子了,無力保住慕容桓的遺腹子了。
慕容青鳶小心翼翼的扶著司徒冉蝶的胳膊,一直哭著問司徒冉蝶到底怎麼了。
司徒冉蝶一面忍著疼痛,一面安慰女兒不要怕。
慕容青鳶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外面豔陽高照,天色正好,破廟內卻滿是鮮血與司徒冉蝶無盡的掙扎。
尚且不足七歲的她,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那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從孃親肚子裡一點一點的流掉。
血鮮紅鮮紅的,粘稠粘稠的,一股股的血腥味與周圍各種異味夾雜在一起。
司徒冉蝶額頭上全部都是因為疼痛而從額頭滲出來的汗珠,汗珠滴答滴答從額頭流到臉頰上,再流到衣服上,就像是鮮血開始流的時候一樣,汗水也逐漸浸溼了司徒冉蝶的衣服。
看著孃親痛苦的模樣,慕容青鳶沙啞著嗓子跑到外面喊人,喊了半天卻是一個人也沒有來,即便是有路過的人,對她也都是置之不理的態度,甚至有個貴婦坐著馬車經過,掀開簾子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滿是嘲諷與得意,似乎看著別人痛苦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那種眼神,慕容青鳶從此印刻在了心裡,再也沒有忘記過。
那一日,一向善良的她,突然就明白了什麼叫做世事薄涼。
慕容青鳶不知道是,那一日,納蘭尹摺拖著還在病中的身體,不顧任何人的阻攔,騎馬出了宮。
他一身素白袍,靜靜的佇立在已經被大火燒燬的將軍府前,就那樣站著看著,直到天黑透,才面色陰冷的返回了皇宮。
仁帝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的結果,無一都是司徒冉蝶與慕容青鳶也被大火燒死了。
根據則是在那片著火的森林裡,官兵發現了僅剩半片的金鎖,金鎖上只剩下一個燒的已經殘缺的鳶字。
那個金鎖是納蘭尹摺送給慕容青鳶的禮物,慕容青鳶一直戴在身上,納蘭尹摺見了這半片金鎖,縱使千般的不相信,最終還是信了,慕容青鳶死了,是為了救他死的。
司徒冉蝶腹中的孩子沒有了以後,身子越發的虛弱起來,因為路上還意外遇到了以前對手的追殺,所以司徒冉蝶為了保命,只能帶著女兒走偏僻的山路,翻山越嶺,走的極為吃力。
慕容青鳶甚至還不小心從山崖上跌落,司徒冉蝶找了她一整天方才找到,還好慕容青鳶只是受了一些外傷,性命無大礙。
母女倆人就這樣在生死掙扎中,一路從帝京往北走去,三個月,一路磕磕絆絆整整走了三個月,直至到了一片看似平常的山谷之處。
司徒冉蝶泣然抬頭,十幾年前的回憶,霎時間全部湧入腦海,眼裡現出一絲生機,喃喃自語:“義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