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噹噹,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來,細聽去,卻是珠玉環佩相互碰撞的聲音。

獨孤皇后與司徒冉蝶二人同時望去,卻見是皇貴妃帶著納蘭雪然來了。

皇貴妃一身冰藍色織錦衣裙,華貴明豔,款步而入。

但見她頭戴玉簪,烏髮如雲,柳葉眉修長,嫵媚的瓜子臉上,有一雙攝人心魄的深眸。

納蘭雪然被皇貴妃牢牢的牽著,傲氣的小臉上,始終不曾有半點溫和之色。

早已換好衣裳的慕容青鳶,見到納蘭雪然過來,小臉上也揚起了不服之色,兩個小女孩,同樣的年紀,一位是公主,一位是郡主,卻是相互不服氣,沒有一點和氣的樣子。

“臣妾請皇后娘娘安。”

盈盈福身,淡淡微笑,皇貴妃這幅氣定神閒,似乎惹事的並非她女兒。

納蘭雪然也低頭請安,起身後依然緊緊的攥著母妃的手不肯撒開。

司徒冉蝶也帶著女兒低頭請安,一陣請安之後,方才切入主題。

“今個雪然不懂事,推了平安郡主,實在是臣妾的不是了,由此特來向皇后娘娘賠罪,也向將軍夫人道個歉。”

皇貴妃朱唇輕啟,峨眉婉轉,說不出來的嫵媚動人。

獨孤皇后最是厭棄她這個樣子,眉頭微皺,眼神犀利。

“雪然也不小了,因為是公主,平日裡嬌蠻些也是可以的,只是推人入水這事委實過分,鳶兒乃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妃,又算是本宮的侄女,雪然此舉,皇貴妃你是不是也該管管了?”

獨孤皇后的話說的甚是犀利,皇貴妃依然盈盈微笑,明眸微動,語氣恭敬,眉眼柔和道:“這次的事情著實是臣妾對女兒教育不當,臣妾甘願受罰。”

受罰,獨孤皇后冷笑,皇貴妃這幅惺惺作態,難道自己還真不敢罰她。

“既是如此,你就帶著雪然閉門思過一個月,以示懲戒吧。”

這個懲罰看似不大,卻也足夠嚴厲,皇貴妃乃是除卻獨孤皇后之外,後宮位分最高之人,出身更是比獨孤皇后顯赫,按理說一般也不用閉門思過一個月,只是到底慕容家手握兵權,小青鳶又是未來的太子妃,著實不可馬虎,如此懲罰倒也算合理,至少仁帝萬般不會說什麼。

納蘭雪然有些不服,慕容青鳶卻是得意一笑,面對位高權重的皇貴妃,倒是一點沒有怯意。

她才不怕,她有皇后嬸嬸撐腰,還有尹摺哥哥撐腰,她怕什麼?

皇貴妃對此並無異議,謝恩之後,帶著女兒悠然離去,走到院外的時候,臉上泛起一絲陰笑,慕容家當真可以長盛不衰麼?

自始至終,司徒冉蝶並未說一句情話,哪怕是面上的也好,她都沒有,她絲毫不怕得罪皇貴妃,並非是因為有獨孤皇后的撐腰,而是她司徒冉蝶的女兒不管是誰都不可以欺負。

獨孤皇后知曉她的脾氣,自不會多說,只是吩咐人好生收拾慕容青鳶的東西,還叫人把御膳房剛剛做出來的精緻糕點,叫人包好給慕容青鳶帶回去吃。

慕容青鳶依依不捨的與納蘭尹摺分別,明明只是暫時的別離,小臉上卻是滿滿的眷戀與不捨。

司徒冉蝶嘆了口氣,本不想女兒做什麼太子妃,嫁入皇家並非就是好事,只是女兒小小年紀,卻非要纏著太子,太子對女兒也甚好,如此便由著他們去吧。

將軍府的家丁穩穩的駕著馬車,緩緩的前進。

白天熙熙攘攘的鬧市,到了此時已經安靜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商人或者結伴出來飲酒作詩的書生來回穿梭。

慕容青鳶坐在馬車裡,安穩的靠在孃親懷裡,小手不老實的擺弄著自己的頭髮。

“孃親怎麼不帶鳶兒騎馬了,孃親騎馬最厲害了。”

稚嫩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司徒冉蝶提唇一笑,眼裡滿是愛憐。

“今個你不是染了風寒麼,孃親改日再帶你騎馬。”

“孃親,鳶兒也想學騎馬。”

慕容青鳶有些迷茫的抬頭,聲音帶了一絲懇求,她已經長到七歲了,為何孃親還不肯教她騎馬,孃親跟爹爹武功都那麼厲害,馬術也好的很,但是卻不許她學。

“鳶兒身子弱,以後再說吧。”

司徒冉蝶玉顏上蕩起一絲疼惜的笑意,她跟丈夫卻有一身武功,然她不想要女兒再學習任何男兒學習的東西。

會武的女子性子太強,強了自己也苦了自己,終是不好。

女兒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只想一直呵護女兒長大,並不想她走自己的老路。

慕容青鳶不再多問,她知道孃親是在敷衍她,這樣的謊言已經說了好幾年了。

不學就不學吧,她還有她的尹摺哥哥保護她呢。

只是多年以後,她終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能保護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行了不多久,馬車停在一處豪華的府邸前,門口站了四個官兵,全部身帶佩劍,整整齊齊的站著,甚是威嚴。

抬眸輕望,金色鑲邊的匾額上刻有將軍府三個大字,很是耀眼。

早有丫鬟迎了出來,掀開馬車的簾子,司徒冉蝶抱著女兒一個箭步跳下了車,身姿甚是瀟灑。

將軍府極大,這是高祖賜的宅子,已經住了好幾代了。

正廳內,一身著褐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來回躊躇著,男子身高七尺,眉目威嚴,氣宇軒昂,嚴肅的表情裡似乎在表達著什麼。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定國將軍,慕容青鳶的爹爹慕容桓了。

聽到腳步聲,終於抬頭,卻見是妻子與女兒回來了,眉宇舒展,所有的威嚴瞬間消失,眼眸裡流露出無限的寵溺。

“爹爹。”

慕容青鳶見到爹爹著急的想要從孃親懷裡下來,一聲爹爹甚是清脆,似乎要暖化人心。

“乖女兒來給爹爹抱。”

未及慕容青鳶從孃親懷抱裡掙脫下來,慕容桓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接過女兒牢牢的抱在懷裡,細細的打量著女兒,彷彿怎麼看也看不夠。

“今個怎麼把鳶兒帶回來了,皇后娘娘不是說要留她多住一陣子麼?”

慕容桓看著女兒不斷的笑,父女倆玩了一會,慕容桓終是開了問道。

司徒冉蝶嘆了口氣,朱唇剛啟,慕容青鳶卻已經搶先道:“爹爹,雪然她推女兒進了翠幽池,女兒差點被淹死。”

語氣甚為委屈,如水的眸子更是增添了幾滴水霧,室內的燭光不斷搖曳,照在慕容青鳶白淨的臉上,讓她愈發顯得蒼白了一些。

女兒落了水,慕容桓一聽那還了得,仔細的詢問了經過,最後抱著女兒坐下,狠狠的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好個刁蠻的公主,小小年紀,如此狠辣,明個我就找皇上評理去。”

慕容桓是個很正直的人,也是個對任何事情都不怎麼計較的人,唯獨對女兒的事情不行。

自從女兒出生以後,他就愛的不得了,一直捧在手心裡嬌養,捨不得女兒受一絲委屈,如今聽得女兒幾乎丟了性命,登時大怒,非要去找仁帝評理。

更何況他與司徒冉蝶成親數年,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是百般寵著。

直至後來,司徒冉蝶道納蘭雪然已經受了處罰,此事是獨孤皇后做主也不宜繼續追究,慕容桓這才算是熄了火氣。

慕容桓陪著女兒玩了好久,這才依依不捨的叫下人帶了女兒下去,準備就寢,只是剛剛跟夫人去了內室,就聽到一陣輕悄悄的聲音。

夫妻兩個回頭望去,卻見女兒偷偷的探著小腦袋往裡瞧。

“鳶兒,你怎麼了?”

司徒冉蝶最是瞭解這個女兒,女兒已經換上了寢衣,這個時候過來,只怕要黏著她爹爹了。

“孃親,女兒想跟爹爹還有孃親一起睡。”

粉色的唇輕聲嘟囔著,小腦袋不斷的來回晃著,白皙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門框,就是不肯離去。

慕容桓見女兒這樣,大步走過來,牽著女兒的手進屋道:“鳶兒都這麼大了,還要跟爹孃一起睡。”

“鳶兒想爹爹了嘛!”

慕容青鳶狡黠的笑著,鬆開手撲進爹爹的懷抱,膩歪著不肯動彈。

慕容桓當然會允她。

慕容青鳶在爹孃的呵護下漸漸睡去,她不會想到,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在爹孃的呵護下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