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番外·璇璣（六）

第二日，當國師開啟房門的時候，發現裡面的桌椅，全都倒在地上，像是剛經歷了一場龍捲風。跨過殘破的傢俱，國師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在牆角找到了他。

那時的他，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背抵著牆壁，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面。

像是沒有呼吸一般，一動不動地靠坐在牆上。

國師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頭銀白色的頭髮，已經徹底消失，轉而變成了猶如黑夜般的黑髮。

良久後，他抬起頭來，那雙海藍色的眼睛，也已經變成了正常的黑色。不過，若是仔細看，還是會發現，那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比海藍色更加濃烈的深藍色，藍色近乎黑，也便成了黑。

他的面板，依舊像原來那樣，潔白地猶如凝脂。

臉還是那張臉，粗略看來，似乎比之前的銀髮藍眼，少了幾分驚豔，但只要仔細看下去，便能夠發現，他的美麗，沒有遞減，反而因為黑色和黑色，給他的容顏，增添了幾分神秘和魅惑。

只是，他的表情呆呆，臉色蒼白，似乎經過一晚上的脫胎換骨，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他抬起頭，望著國師，似乎又穿過他，望著他身後的牆壁。

“我打算收你為徒，你是否願意？”

國師看著他，緩緩道。

拜師？

他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那雙極深的眼睛裡，永遠有了一絲絲微弱的光芒。而他整個人，像是被注入了清水的荷葉，顯得翠****滴，充滿了生機。

“拜……師……”

他呢喃道。

長時間的不說話，他以為，他已經喪失了說話的權利。沒想到，他的第一次說話，竟然會如此的順利……

或許，他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開口，給震撼住了。

那雙藍色極深的眼睛，沒有任何掩飾，直接將他的疑惑，表露無遺。

“是，拜師。”

國師深深地看著他，重複道。

“拜師……有，有什麼……好處……”

他問。

是啊，拜師有什麼好處？

能幫助他，擺脫現在的處境嗎？

能夠讓他，回到那片大海嗎？

對啊，他還要回到那片大海，回到那個之前一直被他忽視的海底城……

若是拜師，恐怕就沒有機會再回去了……

國師那雙睿智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於是道：“如果，不拜師，你能去哪兒？你能做什麼？難道，你還以為，你可以回到你原來生活的地方嗎？”

國師的三個問題，讓他足足大吃一驚。

“不，不能……回去……”

他抬起頭，疑惑地望著國師。

“回不去了。”國師搖頭，“據古書上記載，那個地方，被陣法罩著。一旦離開，沒有牽引，便永遠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竟然會回不去。

他呆愣地望著國師，似乎是想判斷他話，是否在說謊。

“你不如跟著我，至少，可以學一些本事。”國師道，“以你的容顏，怕是吃了不少的苦頭。跟著我，至少那些人，不會再欺負你。”

“不，再……被……欺負……”

他念道。

“這人世，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若是，想不讓自己本欺負，那就只有強大起來。”國師道，“唯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不會欺負自己，唯有將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才能夠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因為，這世間除了你自己，再也不能依靠其他人……不能依靠我，也不能依靠別人。所以，你不想再被欺負，那就跟我學本事，努力地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沒有一個人，敢再隨意欺負你！”

“強大……沒有人可以欺負……”他低聲道。

如果，他足夠的強大，那麼，那群海盜就不會把他買去拍賣場；如果，他足夠強大，那麼，那個王爺的弟弟，就不會把他買回去，讓他遭受那個人的侮辱；如果，他足夠強大，那麼，就不會在奴隸主的手裡，像是牲畜一樣，被擺在展示臺上，任由人挑選……如果，他足夠強大，就不會依靠那個小姑娘的力量，離開嘆息城……

如果，他足夠強大，那天便可以穿過東海上的那道屏障，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

這一切，都建立在“如果”之上。

而如果的前提，便是有強大的實力。

“你能……讓我，變得……強大……”

他站起來，望著國師。

雖然，他的個子不高，現在還需要仰視，才能對上國師的視線。但是，即便是仰視，他做的也一點都不卑微。

“我不能保證，你跟著我學習術法，就能變得強大。”國師道，“但是，我能向你保證的是，這是擺在你面前的，最捷徑的一條路。”

他看著國師，最終，點了點頭：“好，我拜你為師。”

國師抿嘴，笑了。

放眼天下，有多少人哭著求著，想要拜他為師，可謂有這個人，自己主動遞出橄欖枝，他也多番猶豫。不過，幸而是塊寶石，希望不會讓他失望。

“既然，你跟著我，那我便為你賜個名字。”國師道，“幾年前，我按照皇室的要求，在大家族裡，選擇了一個根骨驚奇的徒弟，那邊是你的大師兄，我給他取名玉衡。既然，他叫玉衡，那你便叫璇璣吧。據說《星經》記載，琁璣者，謂北極星也。為師給你取名璇璣，是希望你能像北極星一樣，在黑暗的夜空中，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永不墜落。”

“謝……師父，賜名。”

他，不，現在他叫璇璣。

璇璣跪在地上，朝國師深深地行了個禮。

“以後，你便跟在我的身邊。”國師道，“我會將畢生的術法，傳授給你。只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希望。”

“是……徒弟，明白。”

璇璣深深地鞠了一躬。

璇璣，璇璣……

從今往後，他的名字就是璇璣。

接下來，他又跟著國師，去了很多地方。

他驚奇的發現，自從他喝下那碗藥後，他的身體，也跟其他人一樣，開始慢慢地長大。

大約，又過了兩年，鏡城發來密詔。

不久後，國師便帶著他，回到了鏡城。

這也是他，第一次踏上鏡城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