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鋪紛爭

止瀚國人尚香，因此有了海泉郡的繁華。

海泉郡因香而起，因香而富，因香而名動天下。在海泉郡，你可以不知道郡守姓什麼，但你不能不知道四大香會：千香閣、拂香館、幻香居、百里香。

古色古香的書房裡，一個緋衣女子坐在書桌前，旁邊擺了一摞厚厚的賬本，她垂著頭，認真地翻看。女子容貌清秀，五官精緻小巧，長而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扇羽翼，忽閃忽閃。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窗外鑽進來，透過鏤空的窗戶，在書頁上灑下斑駁的影子，閒適寧靜。

突然，女子抬起頭，露出光潔的脖子，視線落到窗外的院子。在廊簷下，那裡有一叢叢雪白色的花朵，齊齊綻放。那種花叫白芫花，本該長在雪戎國，去年她偶然間，在集市上見到這種異常潔白的花，就控制不住地喜歡上它，於是花了高價錢從雪戎商人那裡，將它們買了下來。

那時候輓歌還勸她，說白芫花嬌貴得很，離了雪戎國的國土，便不能成活。但誰也沒想到，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些白芫花不僅沒有凋亡，反而在今年夏天，開出瞭如此漂亮的顏色。

這麼算起來，她來海泉郡，已經有兩個年頭了。

兩年前，她在太湖邊重傷暈倒，被羽鶴公子帶回了海泉郡。醒來後，她卻失去了所有記憶，羽鶴公子見她可憐，便將她收留在千香閣，幫著管理千香閣的生意。

據說，普通人能記住五千種味道，訓練有素的制香師能夠記下上萬種味道。一個偶然的機會，羽鶴公子發現她在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情況下，能夠記住近九千種味道，於是將她引薦給一位制香前輩，收她為徒，教授她制香技巧。

上天像是在彌補她失去的記憶，經過兩年的訓練，她能記住的味道，已經遠遠超過師父。可不知道為何，師父卻從來不讓她單獨制香。直到一個月前，師父突然有事離開，留給她一本香譜，讓她自己琢磨。

香譜的名字很簡單，就叫《香譜》，此刻就擺在她面前。

她正要繼續翻看，院外傳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大門就被人從外面用力的推開。“哐啷——”一聲，一個身穿綠衣的美貌少女，便出現在視線裡，直直地朝她走來，正是羽鶴的侍女挽樂。

“空空，空空大事不好啦……”挽樂邊走邊喊。

“發生何事？”空空合上書，朝她看去。

“哎呀，香鋪出事啦，郡守夫人先前……”挽樂眼睛裡閃爍著擔憂，“哎呀，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吧，路上我再跟你慢慢細說。”

空空一聽，猛地站了起來，將書桌上的東西胡亂地收拾一通，跟著挽樂匆匆離開小院。

原來，過些日子郡守夫人生辰，在千香閣定了一批生辰香。午飯後，郡守府的掌事來千香閣取貨，開啟庫房一看，裡面竟然一根生辰香的影子都看不到。這次負責製作生辰香的，是千香閣的老師傅，經驗豐富，所以輓歌就放心地將生辰香的事情，全權交託給他。結果，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等事。更讓人生氣的是，這關鍵時刻，輓歌找遍了海泉郡上下，都找不到那位老師傅。羽鶴於月前，就出海貿易去了，輓歌沒了主意，只能派挽樂回羽府找空空想辦法。

路上，聽完挽樂的敘述，空空心裡大致有了計較。

等來到千香閣，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只見郡守府的府兵，將千香閣圍得水洩不通，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女掌事帶著幾個奴僕，臉色十分不好，揚言要是千香閣交不出生辰香，就讓府兵封了這香鋪。儘管千香閣位列海泉郡四大香會，但正所謂“民不與官鬥”，在這海泉郡，還沒有人敢惹郡守府。

輓歌一臉歉疚，不停地給女掌事賠禮道歉，可是女掌事就是馬著一張臉，一副“這件事情絕對沒有商量餘地”的表情。

“啊，空空，空空你終於來了！”輓歌瞄到空空，趕緊喊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空空正了正臉色，抬頭挺胸，大步朝他們走去，圍觀群眾不由自主地給她讓出一條通道。

女掌事一雙挑剔的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你是何人？”

“想必，這位便是郡守夫人的得力助手趙掌事吧。”空空嘴角含著一抹微笑，朝女掌事行了個禮，“趙管事有禮。小女子空空，是羽府下人。羽鶴公子月前出海貿易，將這羽府上下，包括千香閣的事情，暫時交給空空管理。”

“原來是空空姑娘。”聽了她這番自報家門，趙掌事的臉色好了一些。畢竟，她再作威作福，也不過是狐假虎威，是隻紙老虎，人家羽鶴公子可是真老虎，就連自家夫人都要以禮相待。既然對方頭抬出羽鶴公子的名字，她也不敢再故意為難。

“生辰香的事情，空空已經聽挽樂講了，此事頗為蹊蹺，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空空心裡有冤，恰好趙掌事今日來了，可要給我們千香閣做主啊。”空空嘆了一聲，愁緒浮上眉間。

趙掌事“咦”了一聲，顯然沒搞清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今日明明是千香閣有錯在先，他們過來問人，結果卻成了千香閣有冤屈在身。

不過，這趙掌事既然能成為郡守夫人的心腹，自然也有兩把刷子，不會因為空空這一兩句話，就被唬住。她抬了抬眼皮，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問：“不知道你們有何冤屈？”

“哎……”空空幽幽地嘆了口氣，似有萬般委屈埋在心底，“此事，怕是說來話長。趙掌事，不妨請移步千香閣，聽空空細說。前些日子，公子派人帶了一些應龍香回來，正好讓趙掌事品鑑品鑑。”

“應龍香？”趙掌事微微驚訝。她在郡守府待了四十多年，自然聽過這應龍香的名字。這應龍香可是海外仙品，千金難得，就連郡守夫人也只在宴請貴客的時候，才會把它從私庫裡拿出來。如今，這千香閣用應龍香來招待她，先不管他們有何目的，至少這份心意是足夠了的。於是，趙掌事的臉色好了很多：“空空姑娘，可真是客氣啊。”

“哪裡哪裡，好香配知己，空空手裡這些應龍香配趙掌事，也不會埋沒了它們。”空空微笑著，將趙掌事請進了香譜。

挽樂走在輓歌身後，用手肘子撞了她一下，小聲道：“這空空，還真有辦法。”

輓歌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沒有辦法，公子能放心將千香閣交給她？”

外面看熱鬧的，見人進去了，也沒散去，繼續等著後續。畢竟，這郡守夫人的生辰迫在眉睫，千香閣的香一夜之間沒了蹤影，就算空空此刻將趙管事哄得開心，最後要是交不出生辰香，誰也保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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