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見悶哼一聲,平樂手中的刀無法再往前半分,原本的疼痛感也沒有襲來,她失望的睜開眼,滿心的憤怒準備責難阻止她尋死的人。

可是當她睜開眼時,卻愣住了。原本她以為會是安子沐亦或是莫翩,卻沒想到原本躺在地上地動不動的人何時醒了。

他滿眼的柔情,殷切的看著平樂,一雙手已經血肉模糊,傷上加傷。

平樂驚呼一聲,趕緊鬆開了持刀的手。錯愕道:“對,對不起。”

她不過是想尋死而已,為何又讓他受了傷?明明最不願看見的就是他受傷,可是還是變成了這樣。

安子沐和莫翩也連忙上前,將那腰刀扔的老遠,生怕又落到了平樂手裡。

“何苦,何苦啊!”安子懷向來看重這副軀殼,只因平樂喜歡,可是如今卻一點也不在乎,凌亂的髮絲吹在臉頰上,手指鮮血淋漓卻也不去管,任由它滴答滴答的流著血。

平樂深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告訴我真相?”

“什麼真相?!”安子懷訝異,可是卻不敢正眼瞧她。

“你的母親......”

“琯琯。”安子懷雙瞳放大,滿臉的訝異。隨即怒瞪這安子沐道:“你答應過我不告訴她的!”

一旁的安子沐也十分詫異,眉頭微蹙,立即明白的問題出在哪裡,朝平樂問道:“是你讓唯兒去看寧才人的?”

“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對嗎,對不對,一定是假的!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妹妹呢?!”她又哭又笑,像是瘋癲了一般,環住安子懷的腰,想將他牢牢鎖住。

空氣像是被凝結了,連呼吸都顯得多餘,她期待著有人能告訴她那個答案,她期盼的答案。

靜默了半晌的安子沐開口道:“事到如今,無論你說不說,她都會知道的。”

安子懷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沙啞:“我父皇和......和你孃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二十五年前,兩國戰事頻發,所以派了父皇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北辰為質,他與你的父皇同時都愛上了你娘,並展開了瘋狂的追求。聽父皇說,是你娘選擇了他,而你的父皇是橫刀奪愛之人,硬生生將人搶了去。”

平樂打斷道:“胡說,父皇他們恩愛非常,不然為何我從未在我娘口中聽見過安南城這個名字?我也從不知我娘來過東漓。”

從小到大,他們兩人恩愛如初,又是連平樂自己都覺得是他們之間多餘的人。若是別的她或許會斟酌,只是這個她打死也不會信。

安子沐解釋道:“自然是不會提,因為你娘根本就不是自願的,是被安南城強行帶來的東漓。兩國交好之後他便被應允回國,回國途中將你娘挾持,由於是東漓皇室的車隊,不會有人會冒犯,便順利出了城。”

“怎麼可能,我父皇難道不會找嗎?”心愛之人憑空消失,任誰都不會坐視不理才對。

“如何找?有誰能想到安南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直接將人擄走?”

平樂咬著牙問道:“那之後呢?我娘根本就不愛安南城,怎麼可能委身於他?還.....”話未說完便朝安子懷看去,只見他表情越來越凝重,宛如一團死灰。

“自然是用強.......”莫翩站在一旁,無心的隨口說道。

卻不想這句話讓在場的三個人的臉色更加沉重。安南城是對娘用了強,而安子沐又何嘗不是?自己何嘗不是步了孃的後塵?

安子沐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安南城當時不過是一個皇子,不敢將你娘接進宮,一是怕被北弘翊發現,二來就是擔心你娘不喜歡被約束在宮裡。就這樣,她產子後一直在宮外住了兩年,直到北弘翊尋到了線索,派人救了他回去。”

“那為何我娘臨終前都未給我說過我還有一個,哥,哥......”

安子懷不知從那掏了一枚蝴蝶墜,懸在平樂眼前說到:“這可是她臨終前交給你的?”

這是她第一次被安南城召見的時候交給他的,在她身上放了許久自然記得。

可是這時,安子懷另一隻手又舉起了一枚相同的墜子,道:“這墜子原本有兩枚,之前聽父皇說,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留下的。所以她想讓你找的人其實不是父皇,而是我。”

所有的一切都對上了,天衣無縫的故事,那邊只能是真相了,可是這也是最殘忍的真相。

“為什麼,為什麼真相會是這樣,為什麼翩翩你會是我的哥哥!!!”她跌坐在地,喃喃自語。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追問道:“那寧才人呢?她為何會知道這些?”

“在宮外的那兩年,你娘一直都是由她伺候的,所以這一切的秘密,她都知道。她也是安南城和你娘除了安子懷之外唯一的聯絡,所以他才沒有殺她。”

若說安南城冷血無情,當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他卻對一個伺候過孃的婢女如此法外開恩,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世人終究是難逃一個情字。

安子懷神傷道:“琯琯,我原本想將這一切瞞下,免得你像如今這般傷心難過,可是還是被你知道了。”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不知道你就肯跟我走嗎?不知道你就願意同我白頭到老嗎?哥哥?”

哥哥,原來這就是他們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她笑了,笑聲慘絕人寰,幸好這宮中沒有稚子,不然晚上一定要做噩夢的吧。

“琯琯,你別這樣。”他忘記了手上的傷,想替她抹掉那淚痕。

原本慘白的臉龐,變得更加駭人,殷紅的血液塗滿了半張臉,帶著死亡般的慘笑。

彷彿這一刻,此地便是人間煉獄,而她便是被索取魂魄的女鬼。

她赫然抬頭,淺聲問道:“哥哥,你可記得那‘竹林女鬼’的故事?”

安子懷不知她要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還記得。

“或許你們都覺得那胭脂痴情,可是我卻覺得她不過自憐自艾,這世間的苦何其多,為何偏偏要去嘗這情傷?你覺得她飄蕩在人間的漫長歲月中,真的會記得不過相處幾個月的男人?”

眾人皆摸不著頭腦,不知為何她會突然提及這個。

叫不醒裝睡的人,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就在剛才安子沐進門時倚靠的柱子上,殷紅的血液像是綻開的牡丹,柱子下躺著一個面目瘡痍的人,臉上佈滿血跡,已經看不清相貌,旁邊還有兩個男子,痛苦的哀嚎著。

這兩個便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