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懷目光如炬,眼神堅毅,擺出一副一往無前是萬事萬物於不顧的模樣。
安南城氣的直髮抖,一隻手指著下面的安子懷,腳步蹣跚盡顯老態。斷斷續續的罵道:“逆子,逆子!你不後悔,在你眼裡可還有朕這個父皇,可還有列祖列宗?”
安子懷像是被這話勾起了往日的回憶,朝安南城質問道:“這話父皇既然提及,那兒臣倒想找父皇問個明白,當年為何要將我放逐在宮外,十幾年不聞不問,您可知我那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世人皆說我是您最寵愛的孩子,將這東宮太子的位置給了我,可是我不喜歡,我討厭日日受曾今那種孤獨,那種沒有溫度的日子我一天都不願過下去。”
“朕當年將你安置在那兒是有苦衷的!從你出生那刻開始,朕便有意將皇位傳給你。可是宮中危機四伏,父皇不能讓你冒險,所以這才將你放置那兒。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世外桃源。”安南城此時沒了半分帝王的威儀,更多的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苦心孤詣。
他朝安子懷慢慢走來,眼中全是慈愛之心,眼中帶著一絲淚珠,卻強忍著不讓它留下來。從他坐上這個皇位開始,他便再也沒有流過淚,因為東漓國的臣民不需要一個軟弱的皇帝。
安南城在離他們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將所有的侍衛斥退,殿中恢復了往日的冷清空曠。原本侍衛統領還一臉擔憂,不肯退下。安南城喝到:“這是朕的兒子,東漓國的太子!他不過是在宴會上同侍衛們比試了一番,難道你們以為他會弒君殺父不成!”
這席話像是在警醒這眾人,安南城將這次的‘反抗’定義成了比試切磋,明日太陽昇起後,延慶殿不會見著一絲血跡,陛下仍是那個陛下,太子仍是那個太子,而琯玉依舊也只會是幽王的側妃。
想必那些知道今日之事的人,都會被各種威脅,今日之事到此也就畫上了句號。
“你那些年覺得難捱,覺得孤獨,漫長的歲月中除了練武便是讀書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你小時候十分要強,硬是要自己煮粥,結果將爐子打翻差點將自己燒著。還有一年,你練劍劃傷了手臂,無人替你換藥,一個人坐在竹林中,艱難的綁著紗布;你再大些,認識了個姑娘,她成了你一個朋友,從那以後你便整日裡彈琴奏樂,將兵法武功全然不顧。這些朕全都知道,全都看在眼裡。”安南城一點一滴的敘說著往事,喋喋不休,像是永遠說不完。
安子懷也被往事勾起了回憶,一滴淚劃下,哽咽的問:“您去看過我?”
安南城點點頭,道:“嗯,每年你的生辰朕都回去陪你過,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既然您在,為何不出來?您可知道我每年生辰許的第一個願望,就是明年能有人陪我一起過生辰?”安子懷多年的委屈霎時間傾瀉而出,滿心的憤懣委屈像是澆進泥土的雨水,轟轟烈烈後悄然無息。
“朕知道,可是為了將你培養成一個帝王之才,朕只能這樣做。那些阻礙你的踏上這條路的人,父皇也替你一一清理乾淨了。”
這恐怕就是人世間最幸運,也是最殘忍的事情了吧。
安南城用最極端的手段肆意的擺佈著安子懷的人生,替他做著所有的決定,用他以為的最好的東西。
安子懷的眼中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立即變得驚恐,像是塵封多年的秘密別瞬間開啟,照射到陽光下反射性的躲避一樣,小心的試探道:“所以說,黃嬤嬤和謝師傅都是你殺的?”
他想知道真相,也害怕知道真相。
那兩個人照顧了他許久的,從小沒有父母親人的他,錯將他們當成了親人,產生了依戀。
“謝師傅將他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你,教完了自然也就沒什麼用處了。至於黃嬤嬤,她照顧你不力,差點讓你被爐火傷到,若不是朕及時趕到,她就算被滅九族都難平朕心頭恨意!”
安子懷崩潰的抱著頭,失魂落魄的喊道:“願來如此,願來他們都是因為而死。”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曾今心裡劃過幾萬個他們消失的原因,可是獨獨卻沒猜到是這些,這些微不住道的事情。
平樂心疼的看著安子懷,不知如何能撫平他心中的傷口,只能將她環住,陪他一起難過。
平樂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那蘇姑娘呢?您為何放過了她?”
這話雖問得不合適,可是卻讓她十分好奇,依照安南城對安子懷的期盼,怎麼可能容人一個女人擾亂他的心志?
安南城臉色陡然變得鐵青,沉默一會兒,敷衍道:“沒什麼原因,殺誰和放誰都在朕一念之間,不需要什麼理由。”
這話說的倒是十足的霸氣,同樣是一國之君,這樣的話平樂就從未在她父皇的嘴裡聽到過。
平樂冷笑一聲,又問道:“您就不怕她回去找他?”
蘇迎春對安子懷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莫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她一定不會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消失。
“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威脅了幾句便不敢再痴心妄想了。”安南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平樂,彷彿這話實在說她一樣。
平樂倒也絲毫不懼,直接用同樣額眼神回了過去,諷刺道:“我倒覺得您不像是如此好心之人,莫非是這蘇小姐身上還有什麼特別之處,這才能讓您動了惻隱之心?”
說這話的平樂倒是無心,不過是想逞一下口舌之快,暗示安南城想老牛吃嫩草罷了。豈料到安南城卻是勃然大怒,一把捉住平樂的肩膀,用一雙想要將她撕碎的眼神看著她。
安子沐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跪在地上求饒道:“父皇,玉兒她不過有口無心,請父皇恕罪。”
若不是安南城今日氣力不濟,恐怕她的肩胛骨恐怕就要被她給捏碎了。
安南城冷哼,眼神陰狠的說道:“有口無心?朕倒是覺得她知道得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