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岸回來時東漓還未撤兵,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越上了城牆。
身體已經麻木,拼著最後一口氣對柳乘風說:“救公主。”便昏死過去。
柳乘風立馬拿上佩劍便出了府衙,打算以一己之力救出平樂。他後悔答應平樂讓她去冒險,什麼顧全大局,什麼家國安危。
他自私的想:若你出了事,我便要讓這一切為你陪葬。
“乘風哥哥。”平樂本不想流淚,但還是不爭氣,眼淚成串的往下掉。風岸將簪子帶給她那日,她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柳乘風了。
“樂兒,以後別再離開我了好嗎?”柳乘風心裡說不出的心疼,幸好,她沒事。
“恩。”任由他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一路上柳乘風並沒有過問安子懷,只是不斷問這些天平樂過得如何,遇到了什麼危險。平樂怕他擔心,將昨日的事情儘量說得簡單。
平樂主動將色誘安子懷那段略了過去,一旁的安子懷顯然不高興:“琯琯好像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地方啊!”
平樂白了他一眼,拉著柳乘風快速朝前走去,將安子懷扔在了後面。
平樂:“風岸的傷怎麼樣了?”
想起昨日滿身是血的風岸擔心道。
“只是失血過多其餘沒什麼大礙,養幾天就好了。”已經幾日未進食,說話都沒了往日的中氣。
“那便好。”兩人便也不再說話。
一路上很安靜,府衙外執勤計程車兵都懶散的坐在牆邊,怕是早已餓的沒了力氣。
安子懷的腳剛踏進門便被柳乘風用劍指著胸口:“安將軍,到這滄州來有何目的?”
“柳將軍好耐性,忍了一路到現在才發作,真是難得呢。我來為何,這個問題你倒是可以問問琯琯呢。”安子懷像是沒看到那把劍,故意激怒柳乘風。
“琯琯?”柳乘風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平樂。
“那個,我為了方便,便用了原本的名字。乘風哥哥,快把劍放下,我能平安回來還真是要感謝安將軍呢!”怕引起更多的誤會,平樂將救自己的功勞儘量往安子懷身上推,好讓二人能和平共處,若日日這般橫眉冷對的她可受不了。
“將軍還是省些力氣吧,這劍都快拿不穩了。”安子懷聽見平樂一口一個‘乘風哥哥’心裡就來氣,語氣中透著輕蔑。
柳乘風則是羞紅了臉,將劍收回到劍鞘中。一言不發的進了內堂。
平樂生氣的朝安子懷瞥了一眼,沒好氣的說:“滄州斷了糧食,可都是拜你所賜。乘風就像我的哥哥,希望以後說話客氣些的好,不然還是請安將軍回東漓吧”說完便追著柳乘風而去。
只聽到安子懷在後面對她喊道:“你當他是哥哥,可他未必那你當妹妹吧。”
平樂頓住了腳步,想起那日柳乘風對她說得話,那個吻,若他再問起她該如何應付?是拒絕還是答應?這好像都對他不公平。左右都是為難,一想到如今城裡這麼多將士都還餓著肚子,她還有時間想這些?
“乘風哥哥,在嗎?”敲著柳乘風房間的門,敲了很久都沒動靜,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門‘嘎吱’一聲開了。
面前的柳乘風一臉憔悴,眼圈深重,不是因為飢餓,而是因為這些天沒日沒夜的操勞。“還好嗎?”平樂問道。
他沒作聲,只是轉身進了屋。
“不好,一點都不好。每日都在擔心你的安危,你送回來的那封信我每天都拿出來看,雖然上面對你的處境隻字未提,但我還是想找到些蛛絲馬跡。”他還記得當時接過信的手抖得厲害。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那日匆忙,來不及寫太多。我只能讓風岸給你帶話。”一想到這就氣不打一出來,那日安子懷或許根本就沒醉,自己還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發現,卻不想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君亦安是安子懷的弟弟?”這個關係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的。
“恩,不僅如此,他的真名叫做安子沐,還是東漓的五皇子。”一個別國皇子在北弘翊眼皮下居然能蟄伏了這麼多年,其心志怕是常人不能比擬的。
“什麼!?那定遠候呢?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亦或者他也是幫兇?”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吃驚的模樣,雖然她不願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你問這些我也不知道,總之定遠候已死,這裡面的真相怕就只有安子沐才知道了吧。”就算是幫兇又能如何,他也已經收到了該有的懲罰。
“那安子懷也是東漓的皇子?”知道了這層關係,不難推測出是安子沐在北辰獲取情報機密,然後再交給安子懷,這也是為什麼作戰時總是棋差一招,節節敗退了。
“恩。如今東漓軍已經撤兵,城裡的糧食你準備如何解決?”這才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我之前便向周邊的州城調過糧食,可是一直被安子懷的大軍圍著便無法靠近,現在所有的糧食都集中存放在蓿州,只需兩日便可運來。”提到安子懷的時候故意說得很重,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
“那這兩日呢?我們可以熬,到城裡那些受傷的將士能熬得了嗎?”這些事情柳乘風這麼可能想不到,只是此時哪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剛剛我進城的時候看到還有許多戰馬....”若將戰馬殺掉足夠城裡的人度過這兩日了。
平樂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柳乘風打斷了:“不行。”
“是人重要還是馬重要?人都死了,要這馬有何用?”平樂也知道馬兒是他們征戰沙場最重要的朋友,一起出生入死,如今就這樣被吃掉確實是於心不忍。
柳乘風被平樂一吼,內心權衡許久。
最後無奈同意:“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離馬廄不遠的空地上,柳乘風站在高臺之上,將所有的將士都集合在了此處。士兵們歪七扭八的站在下面,早已沒了往日得風采。
平樂和安子懷坐在不遠處的茶樓上,這間茶樓已經荒廢,無人打理,老闆應該早已逃難出了城。兩人將凳子上的灰隨便扶了扶便坐下了。
“琯琯這是準備破釜沉舟?”他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活著才有希望。”她的目光被角落裡小小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說完便向外跑去。
一個女人疲憊的抱著懷裡的孩子,坐在牆角,旁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小錦?”朝著三個人的方向叫了一聲。
那個女人聽見聲音很快的抬起頭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琯玉姑娘?”
“小錦怎麼了?”懷裡的小錦臉色蠟黃,嘴唇發白,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城裡斷了糧,這傻孩子怕她爹餓著了,便偷偷將自己分得的的吃食全給了她爹。”邊說邊抹著眼淚,如今丈夫和孩子都不知道能否活過今日,心中悲痛萬分。
“別怕,馬上就會有吃的了。”平樂將小錦抱起來。
“姑娘說得可是真的?”小錦娘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眼神中發出了光芒。
“恩,真的。小錦這麼可愛,老天爺也捨不得讓她受苦的。”平樂的語氣很堅定。
“我現在暫居府衙,如今他們父女二人同時病倒,你也是分身乏術,若你放心便將小錦交給我,過兩日等小錦爹情況好些了你再去接她。”看小錦爹進氣少出氣多,估計也沒多少時日了,平樂也沒明說,只是想著能幫多少便幫多少。
“她爹好不了了,大夫看過說他估計熬不過今晚。我本還擔心小錦親眼看到她爹離開太過殘忍,現在有姑娘幫忙是再好不過了。”說道此處只剩嘆息,目光轉向躺著的男子,眼裡透著的盡是溫柔和甜蜜。
“夫人放心,我會盡心照顧好小錦的。”說完便拜別了小錦娘。
坐在茶樓上的安子懷正看著柳乘風揮刀砍馬,一臉的不屑。柳乘風身邊的副將門紛紛阻攔,可他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的坐騎劈成了兩半。
那些反對的人自然不敢再作聲,下面計程車兵看到將軍為了他們將自己的愛馬斬殺個個都熱淚盈眶。
“將軍!將軍!將軍!”一聲聲的叫喊聚集了所有將士的敬佩和愛戴,讓北辰計程車氣重新聚集在一起。
接著所有的戰馬全部死於刀下,一聲聲悽慘哀嚎擊穿了每個將士的心,彷彿控訴著他們的殘忍。這些曾經一起戰鬥的夥伴,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最後被扒皮抽筋成了盤中的食物。
“別看了。”安子懷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面對著自己,然後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平樂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想剛剛的場面,幾十匹戰馬一聲令下全都應聲倒地,血光四濺。
她嘗試著慢慢調節著心情,深深舒了口氣。
平樂:“走吧。”然後抱起一旁的小錦。
“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孩子?”安子懷這才反應過來平樂剛剛抱了一個孩子回來。
“剛剛。”平樂懶得解釋太多。
“不是吧,這孩子真是你的?那孩子爹呢?是安子沐還是柳乘風,我要去殺了他們。”假裝生氣著要去找柳乘風拼命。
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是平樂的孩子,只是故意逗平樂開心讓她忘了剛才的事情。
平樂也看出他的用意,會心的笑了笑,也不接話。
“怎麼不去了?”看著跟在跟上來的安子懷問道。
“我想了想,你若以後嫁了我,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既然你如此有慈愛之心,那小錦便交給你抱回府吧。”說完便將小錦塞到了安子懷的懷裡。
顯然他這是第一次抱孩子,雙手僵硬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知所措的看著平樂,生怕將小錦弄疼。
“就像我剛才那樣,小心些別摔著就行。”平樂將他僵硬的手擺正,看著他的樣子甚是滑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琯琯,你笑起來真好看。”若沒了那臉上的印記便更好了。
“將軍此時的樣子才是風華絕代呢。”一個妖豔的男子,衣決飄飄,懷中抱著三四歲的女兒,若是被長安那些夫人小姐看到了怕又是有說不完的話頭。
“這段時間在我身邊唯唯諾諾的,想不到如今卻像個撓人的貓兒,嘴貧起來一點都不客氣。”他也不惱,心裡想的就是如何讓平樂恢復容貌。既然當初是柳乘風派她前去,解藥必然在他手中。
平樂朝著她吐了吐舌頭,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很快到了府邸。
這是柳乘風為她專門準備的住所,之前他一直在府衙將就著,如今平樂回來了便不能再那般隨便。好在城裡到處都是空宅子,選了一處離府衙相鄰的便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