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怎麼樣,阿澈哥說什麼?!他在哪裡,他好不好,為什麼一聲不響地就走了?”

桐兒嘰嘰喳喳不停,燕九看完信卻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九姐你快說啊,阿澈哥到底怎麼樣了?”

燕九嘆了口氣:“他啊……回自己的家去了。”

阿澈在信中把那天發發生的事的來龍去脈全都講清楚了,原來他並沒有遭襲,而是自己走的,來找他的人就是那個雲大夫。

雲大夫的目的是想讓他回去繼承宗主之位,把房間佈置成那樣是為了讓燕九查不到他的去向,好就此作罷。可恨燕九去找他的時候,他還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當真好演技。

阿澈的原名叫百里澈,是西南一個秘密的醫藥大宗的嫡系繼承人,年幼時因為貪玩不想受束縛而離家出走,闖蕩江湖,後來遇到了燕九。

這一次老宗主病重,再加上燕九拒絕了他,他心灰意冷,便決定回去看看,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

也許是知道再無相見可能,這封信上阿澈對燕九說了實話。隨信而來的還有一隻小小的藥盒,裡面裝著碧綠色的藥膏。阿澈說,這藥能把燕九臉上的傷疤徹底治好,但其中一種秘藥長在禁地深處,只有宗主可以開啟大門進去採摘……於是順理成章的,他就接任了宗主之位。

但依照阿澈的一貫作風,他不會哭哭啼啼地說這麼做都是為了燕九,自己多麼可憐云云,信中字裡行間,他依舊是那個嬉皮笑臉斤斤計較的阿澈,但燕九知道,那個阿澈,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隻大木盒,阿澈的信上說,自己收了燕九那麼多銀子,但教的本事卻不夠多,作為附贈,他願意把他畢生所學易容術全都教給她,那盒子裡就是他所用的全部家當。

燕九放下信,伸手摩挲那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盒子,彷彿又看到了阿澈的眼。

“說起來,還是我欠你的多啊……”燕九這樣喃喃。

桐兒在一旁沒聽清,開口問她,但燕九卻不再說話了,庭院中有風吹起來,吹的那信紙嘩啦啦地響,彷彿還在訴說著什麼未完的心事。

“快下雨了,咱們走吧。”不知呆了多久,燕九把東西收起,向桐兒道。

誰知剛說完這句話,前堂忽然有下人跑過來,向燕九稟報說宮中有賞賜。

燕九急忙理了理衣衫前去領賞。來到前堂,卻見來送東西的是錦貴妃身邊的嬤嬤。

“貴妃有話,說這些東西給縣主拿著玩。”

燕九有些發愣。一來前些日子貴妃剛剛賞過一些東西給她,二來,這口諭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再看那些賞賜的東西,也是奇怪的很,好像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而不像是皇家正經的賞賜。

那邊嬤嬤卻閉了嘴,一個字也不再說,燕九也無從發問,只好謝禮收下。她命人把這些東西搬到自己房間,對著思考了一會兒,沒有什麼結果,但卻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沈執。

若問問他,說不定能明白錦貴妃這是什麼意思。不過說到沈執,今日一整天好像都沒有看見他了。

燕九叫桐兒去找他,沒過多久桐兒回來,卻說沈執今日一大早就出門去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燕九看看外面的天色,就快到黃昏了,天也愈發陰暗,似乎馬上就要下雨,這樣的天氣,想來沈執很快就會回來的。

“等他回來,告訴他我有事找他。”

桐兒答應著去了,燕九卻忽然覺得乏累,便躺在榻上準備小憩片刻,誰知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裡她似乎變作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坐在鋪著錦緞的榻上,周圍擺著錦貴妃送的那些東西,玩的十分開心。

有一男一女站在她的身側,含笑看著她玩耍,他們手挽著手,似乎感情很好,卻都看不清臉。

但燕九的心思全都被那些玩具吸引,並不覺得可怕,反而感覺氣氛十分靜謐安詳,隱隱期待這種感覺就這麼持續下去多好。

然而忽然間,霹靂一聲巨響,把她的夢一下子震碎了。

燕九猛的睜開眼,才發覺是外面打雷了。天色漆黑如墨,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屋子裡靜極了,燕九的心忽然覺得空落落的,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此刻是什麼時辰,沈執也不知道回來沒有。

“桐兒……”

“哎!”桐兒小跑著進來,“九姐,我跟外院的人說了,讓沈伯一回來就過來,可你看這天……要不我再去看看?”

燕九剛要說話,憑空忽然一個霹靂,轟隆一聲,震得她心頭一顫。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從心底爬了上來。

“不,我自己去。”披上衣衫,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雨裡。

沈執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大雨如注他還不回家來?燕九忽然覺得,自己一輩子,不,兩輩子,都從未有過這樣心慌意亂的時刻。究竟是為這突然而來的大雨,還是別的什麼?

外院果然還是沒有沈執的訊息,漫天大雨中這一刻燕九的心裡卻忽然很空。不顧下人的勸阻,她又一個人打了傘往外走,鬼使神差地,她不知怎麼就沿著小道往後門走去,誰料出了門,就在噼噼啪啪的雨聲之中,一匹瘦馬從巷口朝這邊奔來,燕九抬起傘定睛一看,馬背上那佝僂著身子緊緊抱著馬脖子不讓自己摔倒的人,不是沈執是誰?

而他腰間的衣服,卻失去了平日裡的灰白色,反而被一種濃暗的殷紅所替代,那紅色被雨水沖刷,正隨著馬的奔跑,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燕九的心登時跌落谷底——

她丟下傘,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沈伯!”

那馬兒好像認得她一般,也直向她衝過來,燕九一把把沈執抱下馬背,紅色頓時染紅了她的雙手。

低頭一瞧,沈執胸口好大的一個血窟窿,那汩汩的鮮血正在帶走沈執的所有生氣。而燕九隻瞧了一眼,也立刻明白,即便是當時神醫此刻就在這裡,也迴天無力了。

“沈伯!怎麼會這樣?誰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