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黃風席捲沙塵,夾雜著嘶吼聲,兵刃交鋒聲呼嘯而過,這個世道命運從來都不憐惜誰,從來都不覺得誰強誰弱就手下留情,命運之神俯瞰蒼茫大地,白茫茫一片,點綴著這片狼煙四起的是血流滿地,屍體遍野。

“將軍大勝迴歸啦!將軍大勝迴歸啦!”

衛兵們的歡呼聲越過城牆,越過城防營,直達大帳。

“公子,將軍回來了!”

夏笙歌倏地從木板凳坐起,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他回來了,我們可以回佑安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鄔初凝跑出帳外,笙歌緊隨其後。

“以寒哥哥,你回來啦!”

笙歌只拐了個角,就看見姬以寒懷抱頭盔,風塵僕僕,渾身血跡斑斑的走上城牆,滿臉的英氣平添了幾分霸氣,他目光在觸及笙歌的那一刻,隨即換上一絲倦怠慵懶的神情。

笙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姬以寒身邊,礙於鄔初凝在旁邊緩聲提醒道:“將軍,如今麗圭城危難已解,我們什麼時候折返南陽。”

姬以寒收回昭雲劍,轉身遞給龍揚。

“告訴麗圭城主,蠻夷分支短時間內必不敢大軍來犯,本將軍打算撤兵返回南陽,就不必向他辭行。另外,大軍出征之前,父皇曾委派本將軍帶黃金白銀萬兩,金箔布匹十箱,刀傷藥材不計其數,用以安置傷兵,南陽特產藥材神仙珍珠粉,在本將軍出征途中路遇劫匪,不幸遺失,還請族長勿怪。”

“末將這就去辦。”龍揚雙手抱拳應聲退下。

“公主,蠻夷雖已退兵,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城防營重地,望公主早日回府。”

“以寒哥哥,你什麼時候再次回到麗圭?”鄔初凝攬上姬以寒的胳膊輕微搖晃,一雙天真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姬以寒,眼神充滿了期待。

姬以寒稍作側目,薄厚相宜的嘴唇淡淡的吐出幾個字:“若沒有大事,恐怕不會再來了。”

“我們還會再見的。”說完鄔初凝帶著滿臉的笑意,帶領著麗圭眾將走下城樓,獨留姬以寒笙歌二人。

姬以寒收斂眉峰,眼神一滯,若有所思,她說的不會是九月朝貢大會吧!

“來人,下令集結大軍,稍事休整,整頓過後啟程回南陽。”

“是。”

說完姬以寒獨自下了城樓,期間並未看過笙歌一眼,他生氣了嗎?笙歌不禁想到。

歸途漫漫無盡頭,歸人思緒各不同。

別與以往,今夜星辰格外明媚,每一顆星子相互伊伴,交相輝映,為蒼茫夜空,浮沉大地添了幾分光亮與生機。

這日,全軍紮營休整,姬以寒趁笙歌休息之際,要了匹快馬,一輛馬車。

“走吧!龍揚率領大軍緩步回南陽,我與你主僕二人直奔佑安,打探一下佑安城中局勢。”

“你不先回南陽述職嗎?”笙歌看了看同樣驚訝的綠桑,綠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輕騎前行,說不定還先他們一步回到南陽。”

笙歌聽他這樣說,心裡無疑興奮異常,這幾天以來,經歷了那麼多,終於離佑安越來越近,一顆慌亂的心終於有所安慰。

夜色正濃,藉著月光,姬以寒率領小股近身飛鷹軍,車伕駕著馬車載著笙歌和綠桑,踏上了回佑安的道路。

別於重兵,行裝簡單,輕騎前行,只消兩日,就到了佑安,避過百茂林,走上了商販的道路,一路關卡重重,必須通關文牒,還好姬以寒以南陽城五皇子的身份,以拜訪夏明翰族長為由,一路上倒也省了車馬檢查的必要。

沿路的風景越來越熟悉,一路上的行人面孔也漸漸地熟悉起來,聽著熟悉的當地口音,聞著熟悉的梨花飄香,笙歌知道,已經到了她從小到大賴以生存的家園——佑安。

遙遠的邊疆,有大大小小近百個部落,在天下蒼生的眼裡,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早耕晚織,晨鐘暮鼓已經成了他們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當然也分各個部落而異,在最南方,有一個部落常年盛開梨花,不管春夏秋冬,酷暑嚴寒,但凡來來往往各部族的商人途經此地總能嗅到一陣濃烈的梨花香,人人都說:舉國梨花香,佑族福民安。所以此部落稱:佑安。也因此,梨花成為佑子民安心中的神花,他們相信,梨花不敗,佑安不倒。

笙歌拿出面具,輕輕撫著額上那隻栩栩如生的飛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這次回去,吉凶難料,但是即使前路千難萬險,也註定走下去。

“公主,我們回家了。”綠桑看著外面提醒道。

笙歌看著牌匾上鎏金敕字,嘴裡輕輕呢喃:“家,還能回得去嗎?”

孃親不在了,父親的那封絕殺信,這已經不是以往的夏宅了,這次回來,我以別的目的回來,高宅裡的那些人,你們害怕嗎?

“佑安族長夏明翰攜全宅上下恭迎姬將軍。”

“族長未免太客氣,全宅上下算不上吧!族長的隱衛可都在呀?”

笙歌驀然緊張起來,她沒有想到姬以寒會直接開門見山的表明了來此的目的。

夏明翰對姬以寒這句話的意思心知肚明,抬眼看了一眼姬以寒身後的兵力,只是一小股近衛,外加一輛馬車,倒是不足為懼,只是不知這馬車上坐的是何人,竟一語不發,一面不露。

“將軍說笑了,前段時間宅內出了個家賊,就派了府兵前去捉拿,聽說因此傷了將軍,明翰在這裡向將軍賠罪了!”夏明翰俯謙卑的說道。

夏笙歌在馬車裡聽得清清楚楚,家賊,這就是父親栽贓陷害的方式?

姬以寒示意衛兵牽著馬匹,自己走到夏明翰面前,站定眼神篤定:“那麼族長抓到那個家賊了嗎?”

“尚未找到。”

“將軍,老爺,我們別在這裡站著了,趕緊進宅子裡坐坐吧!”二夫人劉氏諂笑著走上前來邀請,姬以寒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婦人,金帛綾羅,華貴綺麗,風韻猶存,體態豐腴,金釵玉環,頂琅環佩,看她的穿著打扮應該就是傳聞中的二夫人吧!

馬車內的笙歌,從她說話的第一個字起,就清楚自己的殺母仇人就站在自己不遠處,若不是綠桑在旁邊一直按捺著自己,自己真的能拎起一把刀衝到她面前,恨不得把她五馬分屍。

一行人停頓妥當之後,笙歌和綠桑隨著近身衛兵進到了大堂,笙歌環視四周,陳設擺放不用說,她就是閉著眼睛也能知道這條路通往哪裡,那條路通往哪裡。亭臺樓閣之間,花卉流水之畔四處都是孃親的蹤影,笙歌不禁入了神,竟想著下一秒孃親就會從內堂裡走出來。

“姬將軍,這是小女冰清,自小仰慕將軍威名,就想見將軍一面,這下可算是見到崇敬之人了,將軍莫要見怪!”

“哪裡,二夫人客氣了!”

笙歌看著眼前自己自幼長大的玩伴亭亭立於姬以寒面前,褪去了原本的單純清秀,換上了與自己名字完全不符的豔妝打扮,這哪裡還是自己玩到大的妹妹?她粉黛薄施,飾眉畫柳,金釵玉飾,一件不落,隨額頭搖晃來回搖曳,那聲音如泉水汀咚甚是悅耳,只是這打扮與原先秀麗靈動的妹妹很是不符,記憶中的妹妹是那個在苑中翩翩起舞,笑容甜美的姑娘,怎麼從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本將軍記得,夏族長宅內還有位嫡公主,名曰笙歌,乃本將軍至交好友遠簫之親妹,此次前來,怎麼這兄妹二人均未露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