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一口江渺渺塞到嘴裡的水晶魚皮凍後,姜花花臉上的痛苦漸漸減輕,回憶道:

“那日奴婢幫宸妃娘娘身邊的青芝拿藥,然後池公公與奴婢說了會子話,塞封信到奴婢手裡……”

持續不斷地被投餵塞魚皮凍,姜花花腹中的圓球雖更圓滾了些,但也不再鬧騰,她感受到連月來前所未有的舒暢。

“就這些,沒了?”

江渺渺長嘆一氣,看著她肚裡蠕動的黑影:

“真是作孽。”

人在極度痛苦時,大腦會自動幫忙遮蔽這些痛苦的記憶,江渺渺伸出的手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選擇伸指往她額頭一點,幾根細如髮絲的白光從指尖鑽入她的腦中。

“你既說池公公給了你信,那麼,信呢?”

江渺渺的聲音如同遠古而來的聲響,從姜花花腦子裡生生撕開一道隔簾。

她想起那日拿到信後打算回到醫女所再開啟,結果就在她的床鋪被褥上,放著兩團沾著血塊的草堆,刺鼻的血腥味直衝鼻腔,她壯著膽子將雜草一掀——

“啊!!”

“是......是雪團兒……”

姜花花被回憶裡的畫面衝擊到說不出話,只有滿面的淚水能體現她此刻的痛苦。

“小主怎麼了?”

尖叫聲引來了青禾和小祿子,兩人一見屋裡的場景,又掃一眼江渺渺眼色,知趣地往後縮,耳朵卻貼在窗戶旁留心聽裡面的動靜。

江渺渺拍拍她後背安慰道:

“沒事,它不是一直在陪著你嗎。”

肚裡的圓球似有感應,伴隨細微的“喵嗚”聲,想以此安撫姜花花的情緒,她漸漸冷靜下來,講述起了這段過往。

“雪團兒......她是陪了奴婢五年的貓,有回夜裡值守,它從屋簷上掉到奴婢懷裡,奴婢打眼一瞧,原來是隻通體雪白巴掌大的小貓咪,可惜斷了兩腿和尾巴,瘦得只剩薄薄一層皮毛。”

“奴婢給它取名雪團兒,靠著學來的醫術將它治好,可惜雪團兒膽子小,始終不敢往高處跳,起初雪團兒還小,乖乖地從不亂叫,藏在奴婢裙襬的口袋裡,後來長大了,便躲在奴婢床鋪底下,等沒人的時候才出來吃飯。”

回憶起那段相伴的經歷,姜花花臉上頭一回露出了笑。

“奴婢看著它從小毛球漸漸長大,還懷了小崽,奴婢想等它生了小崽便託人替它們找個好歸宿,可是......”

江渺渺止住她的話頭,示意她不必再說,而自己則從推算中已看到了一切。

那日姜花花床鋪上的兩堆草堆,一堆埋著的,是被開膛破肚的小雪團兒,而另一堆是被生生取出的幾隻已經成型的小貓崽,愛寵橫死的血腥場面將姜花花嚇得奪門而出,那封“情信”也因此被誤塞到花侍衛手中。

“所以奴婢肚子裡的,真的是雪團兒麼?”

江渺渺點點頭:“它死狀慘烈,又有遺願未了,所以化成了冤魂躲在你的腹中,想等到你出嫁時變成嬰孩,名正言順成為你的孩子。”

“難怪......我早該想到的......”

“雪團兒從前最愛蹭奴婢的肚子了,難怪它總是在我肚裡鬧騰,原來......是想像從前一樣和奴婢玩鬧。”

姜花花內心痛苦更甚,伸手護著肚子。

“小主,奴婢不治了”

人鬼殊途,何況是帶著怨念和未了心願的冤魂,雖只是一隻小貓,但長此以往“寄養”在姜花花肚子裡,不被宮裡的人當成私通處死,也會被吸乾精氣而死。

一抹不忍藏於眼底,江渺渺伸手撫在她肚上。

“你身體孱弱,不治的話,不出三日你就會暴斃,但雪團兒已成冤魂不能輪迴,哪怕沒有宿主,它也註定要被困在宮裡。”

“我......我不治了。”

短暫猶豫後,姜花花跪在江渺渺跟前,神情決絕。

“小主神機妙算,求您告訴我是誰殺了雪團兒,奴婢要替它......啊!”

話未說話,肚裡的圓球突然開始翻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增長,薄薄一層肚皮哪裡禁得住這般痛苦,姜花花疼地兩手支在地面,直冒的冷汗已將衣襟打溼。

“鏘!”

裝過魚皮凍的空瓷碗騰空而起,江渺渺兩指合併立於唇前,喝道:

“安三魂,定七魄,驅邪保命,百解消除!”

空瓷碗飛到姜花花腹前,江渺渺用二指對準圓球正中,猛地往後一拉,半透明的黑影順勢被拉出,朦朧中仍能看見小貓狀的軀體和短了一截的尾巴,無助地扒拉著瓷碗邊緣,想掙扎逃脫。

“小主!我......我不要雪團兒走......”

“放心,它不走。”

江渺渺伸手一接,瓷碗穩穩當當落在她掌心,她取出早已備好的黃紙,將碗倒扣一蓋,毛茸茸的小貓圖案逐漸在黃紙上顯現。

“雪團兒聽了我的話,怕你有事,才會在你肚子裡慌不擇路想要逃脫,沒想到弄疼了你。”

“它雖只是小貓兒,可它是真心為你好的,只是小貓靈智未開,才會想到這種躲在你肚子裡的笨辦法。”

江渺渺伸手颳了刮紙上的小貓頭,紙張輕輕飄動,是雪團兒被摸腦袋時的撒嬌。

她剛未急著收服雪團兒,屢次用話試探,就是想測試雪團兒的冤魂是否還存有善念,幸好,它透過了測試。

“這張紙你隨身帶著,只要你們積善行德便能給雪團兒換來輪迴的機會,而且危機時刻它會護著你的。”

“至於誰殺了雪團兒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雪團兒一聽姜花花要為自己報仇,就拼了命想要保住自己的主人,可見它也知道背後的人,不是姜花花一人能擺平的。

不過這種虐貓變態,她江渺渺絕不會放過!

“青禾!送客!”

天色漸暗,掰算著時辰,也到該往太和宮給那位大爺治病的時候了。

江渺渺想到這件事,攔著已恢復正常的姜花花。

“花花你在太醫院對不對,針灸用的銀針有麼?”

“有的,奴婢正好最近在學習施針。”

想起昨天那位爺企圖拿捏自己那樣子,江渺渺眉頭就皺成一團,真是菩薩給閻王爺發壓歲錢,功德倒貼!

一縷金光功德聚於指尖,江渺渺囑咐道:

“幫我拿一套銀針來,要最長!最粗!最不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