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話,又豈止是對父母。

所有真心之待我者,皆是如此。

秦霜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

很多人不知道,眼淚也是可以哭乾的。

就是你哭到最後,真的是連一滴淚都再流不出來,能剩下可以表示哀痛的。

也就只有陣陣哀嚎了。

而就在秦霜低頭之時,她的頭頂,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團黑影籠罩下來,遮擋住了她面前的太陽光芒。

她抬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由恍惚了一下。

有那麼一剎那,她還真以為是師父回來了。

但仔細一看,是大師兄。

他是師父的親侄子,模樣有五分相似。

只不過,大師兄在十幾年前的時候,有一次下山行俠仗義時,不慎被壞人打斷了腿。

說起來,也是很可笑的。

那被救之人,反倒是見情況不妙逃之夭夭了。

後來,因為傷勢太狠,傷了腿筋,又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大師兄就永遠的成了跛子。

這輩子,大師兄還是拄著一個柺杖。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安寧。

前世,秦霜曾經問過師兄,那樣值得嗎?

師兄笑道:

“我不是救他,而是安撫自己的內心。倘若不出手,在未來的幾十年裡,我會經常半夜難安,半夜無法安寧。會忍不住去想,倘若當初……”

救別人,其實就是在救自己罷了。

當年秦霜覺得好傻啊,天下豈有如此道理,天道又何在?

師兄卻對此看得很淡,人生落子無悔,只管往前便是。

想到先前的重重,秦霜鼻頭一酸,瞬間又想要落淚了。

偏偏再無眼淚,只一陣陣乾澀的疼。

師兄的手掌輕輕落在了秦霜的頭頂,聲音中都帶著幾分的嘆息。

“師父讓我在這裡等你。那些不讓你來的信,也是我寄出去的。他不希望你傷心。”

他說:“我的小霜上輩子太苦了,那這輩子就只剩下甜吧!”

待她真正穩定心神,蛻變成一個大人之後,再知道這些也不晚…

秦霜又想要哭了。

哪有什麼無盡順遂。

倒是應了那句: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罷了!

師父,師父……

最終,秦霜還是擦乾了眼淚。

哪怕,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淚,早就已經乾涸在了臉上。

但她還是使勁了擦了擦,彷彿要將那些不應該有的情緒,全都給消除掉。

秦霜此時便有著如此的決心!

“師兄,你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另外,也讓師父放心,我會如此的!

大師兄微微一笑。

白色的長袍,衣角被風微微掀起。

濃黑的長髮亦是如此。

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衣袂飄飄。

這一刻,秦霜心底的那些陰霾,彷彿也在這一刻,徹底的消失了。

人生海海,不過爾爾。

師父,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也一定會努力的去做一個好人,去做更多的事情。

我知道,您一直有著懸壺濟世的心願。

我如今亦如此。

且我不僅能醫人,還能醫國!

我知道,這個世上總是有太多的黑暗。

蚊蟲蛇璋。

噁心骯髒!

而要說最髒的,就莫過於人類了。

陰謀詭計,刀光劍影。

但越是如此,就越要迎難而上。

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

而我願意以身入局,哪怕只換天下一世幾十年的安寧!

秦霜知道,自己不能辜負師父的付出。

您在天上,就好好的看著。

瞧著,我怎樣將情況變得越來越好吧!

*

世界是美好的。

無盡美景,各色美食。

山川海灣,叢林鮮花。

而人世間卻又是很苦的。

春花秋月、寒冬酷暑。

他說,冬日飄雪最美,洋洋灑灑,白雪皚皚。

若捧一壺熱茶,待在那溫室之中,隔窗而望,最是怡然。

可你卻冷冷搖頭。

因你卻並不喜雪,若非為了豐年好大雪,來年莊稼豐。

你便恨不得,連這冬天都不要有。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

你身在破廟之中讀書,時間久了,就連手指都很難能彎曲,上面全是凍瘡。

桌旁放著一碗凍粥,且已被刀子割成了兩塊。

待腹中飢餓實在難耐時,你才捨得吃上一塊。

他說,驟雨傾盆,雨水叮咚落在玉盤之上,悅耳如脆,最是宜人。

而你則是在陋室之中,將鍋碗瓢盆全都拿出來,忙著去接屋頂漏進來的雨水。

他說,雨打芭蕉,紅了櫻、桃,悅目賞心。

你披上蓑衣,踩著泥濘深夜迎風趕路,雨水打溼了你身上的每一寸,毫無美感!

最後也只為那碎銀二兩,極盡折腰。

然!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

長路漫漫,順水而流,不止雲煙!

既入永無法掉頭的窄巷,那便一往無前!

反正盡頭都是死,左不過是爛命一條!

既無貴重寶物所小心謹慎,又無綾羅綢衣生怕沾染泥垢,反倒能輕裝上陣!

區區草鞋,沒了便沒了。

走到最後,便是赤腳又何妨?

天之生我,必有所用!

倘若拼到最後還是一事無成,那便一事無成!

*

二十年後。

山河海晏,繁花似錦,太平安康。

在十年前,秦霜和蕭逸池登上帝后之位,正式開始了他們的時代。

前十年的時間裡,他們用腳步丈量了祖國大川。

可以說,但凡大一點的城池,都被他們給走了一遍。

看了諸多人間疾苦,也瞧見了很多溫馨美好。

從來都是各色摻雜,才匯聚成了如今的人間好顏色。

但壞事,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兩人便也是竭盡所能的,去幫助更多的人。

在這個過程中,也見識到,學到了,更感悟到了很多。

這讓兩人在登基之後,對於民間的疾苦也有了更深的瞭解。

在很多事情上,也更加的遊刃有餘,更得民心。

何為盛世?

這便就是盛世!

而兩人並沒有生孩子,更沒有此打算。

他們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這些事情上,自認為沒有能力去教導好一個孩子。

至於皇位繼承人選,他們也早想好了。

以後沒有世襲,就只有從中優選。

具體的方式,兩人也是安排好的。

保證整個國家就像是一臺精密的魯班密器,可以長效、持續的維持下去。

日子忙碌而充實,很慢卻又很快。

直到兩人到了六十歲,便將皇位傳了下去。

新選定的繼承人是他們精挑細選的,往後每十五年就要換一次,需要得到大多數百姓們的支援。

朝廷內的眾臣們,也可以聯合一起,只要9成以上的官員都同意,也是可以罷免皇帝的。

不得不說,這一套非常好。

兩人繼續又活了十五年,親眼看著權利成功進行了下一次的交接。

國家幾乎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一切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而兩人也可以放心的閉上了眼睛了。

不負此生,亦不負韶華!

吾心可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