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比體內的癌痛更令人心悸!
那三道幽藍的寒芒,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來自地獄的邀請函,瞬間封死了羅天所有閃避的可能。他剛剛因為發現“逆疫病流”而燃起的一絲生機之火,眼看就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徹底掐滅!
“少爺!”秀兒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意識地就要撲向羅天,用身體去擋。
但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如同鬼魅,又似山嶽橫移!錢伯那並不高大的身軀,在毒針即將及體的剎那,硬生生地擋在了羅天與窗戶之間!
“喝!”一聲短促如雷的暴喝!錢伯的雙臂瞬間模糊,帶起一片殘影,寬大的袖袍如同灌滿了狂風,鼓盪而起!
“叮!叮!噗!”
兩聲清脆如金鐵交鳴的撞擊聲響起!錢伯的袖袍精準地拂開了射向咽喉和眉心的兩枚毒針!毒針被蘊含強大內勁的袖風掃飛,深深釘入床柱和牆壁,針尾兀自顫動不已,散發著幽幽藍芒。
然而,第三枚毒針,角度刁鑽,速度更快一分,錢伯終究未能完全攔截!毒針帶著刺骨的寒意,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左肩胛下方!
“唔!”錢伯身體劇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湧上一股不正常的青灰色。但他身形只是晃了晃,如同紮根大地的古松,硬是半步未退!眼中兇光爆射,死死盯住窗外!
“好賊子!敢傷我家少爺!給老夫滾出來!”錢伯怒吼,聲震屋瓦,右手閃電般在左肩傷口周圍連點數下,暫時封住穴道,延緩毒性蔓延。同時,他左手一探,從腰間一抹,一道冷冽的銀光已然在手——那是一柄造型古樸、刃口泛著暗啞寒光的短匕!
窗外黑影一閃,一個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雙冰冷無情眼睛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飄落在房間中央。他手中握著一柄細長的、同樣泛著幽藍光澤的短劍,劍尖斜指地面,一股陰冷刺骨的殺意牢牢鎖定錢伯和床上的羅天。
沒有廢話,黑衣人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線,直撲錢伯!劍光如毒蛇吐信,刁鑽狠辣,直取錢伯因受傷而稍顯遲滯的左路!劍鋒未至,那股陰寒的劍氣已讓人面板刺痛。
錢伯鬚髮皆張,眼中毫無懼色,只有沸騰的怒火。他低吼一聲,不退反進,手中短匕化作一道銀色匹練,迎向黑衣人的劍鋒!動作大開大合,帶著一股沙場喋血的慘烈氣勢,每一擊都勢大力沉,完全是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打法!
“鐺!鐺!鐺!”金鐵交擊之聲如同爆豆般響起!火星四濺!
兩人都是以快打快,身影在並不寬敞的臥房內急速交錯。錢伯招式剛猛霸道,帶著一股軍伍中的鐵血煞氣,雖然左肩中毒,動作稍顯遲滯,但氣勢如虹,竟將黑衣人逼得連連後退。黑衣人則身法詭異飄忽,劍走偏鋒,專攻錢伯受傷的左半身和下盤,劍上的幽藍寒芒顯然也淬有劇毒,每一次格擋或擦碰都讓錢伯肩頭的青灰色蔓延快上一分。
傢俱在激盪的氣勁下碎裂,瓷瓶炸開,紗帳被凌厲的劍氣割裂!秀兒早已嚇得臉色慘白,蜷縮在牆角,緊緊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讓錢伯分心。
羅天躺在床上,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死亡的威脅如此之近,讓他全身冰冷。他強迫自己冷靜,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錢伯中毒了!雖然暫時壓制,但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那黑衣人劍上的毒更猛!必須想辦法!
他看向激斗的兩人。錢伯的招式大開大合,威力驚人,但消耗也大,而且受毒傷影響,動作開始出現細微的變形。黑衣人則如同附骨之疽,身形飄忽,顯然在等待錢伯毒發或者露出致命破綻的那一刻。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羅天心急如焚。他嘗試調動剛剛發現的那一絲微弱的精神力,想要像煉化癌細胞那樣去影響黑衣人或者幫助錢伯。但精神力實在太弱小了,如同風中殘燭,離體不到半尺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根本無法干涉現實。
就在這時,也許是分神關注羅天,也許是左肩的毒素終於開始侵蝕神經,錢伯一個猛烈的劈斬落空,身體因為發力過猛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失衡!
“好機會!”黑衣人眼中厲芒一閃,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瞬間爆發出全部速度!他身體詭異地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錢伯回防的匕首,細長的毒劍如同閃電般,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直刺錢伯因動作失衡而暴露出的右肋空門!這一劍,快、準、狠!帶著必殺的決心!
“錢伯!”羅天和秀兒同時失聲驚呼!
眼看毒劍就要洞穿錢伯的肋下!
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聲響起!
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床上!是羅天!
就在黑衣人全力突刺、精神高度集中於錢伯破綻的瞬間,羅天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屈指一彈!彈的不是暗器,而是他枕邊用來壓藥方的一枚小小的、磨得光滑的鵝卵石!
這枚鵝卵石,蘊含了他此刻能調動的、微不足道的所有力氣和精神意念。它沒有內力灌注,速度不快,力量更是微弱得可憐,在真正的武者眼中如同兒戲。它的目標,也並非黑衣人本身,而是黑衣人腳下不遠處,一個被錢伯之前震飛的、碎裂的瓷瓶尖銳碎片!
“啪嗒!”
鵝卵石精準地擊中了那塊尖銳的瓷片!
瓷片受力,猛地向上彈跳了一下!
這個變故發生得太快,太細微!全力突刺的黑衣人,右腳正好落下,眼看就要踩實地面發力,腳尖卻恰好觸碰到了那塊彈起的、鋒利的瓷片邊緣!
“嗯?”黑衣人腳下一滑,雖然以他的身手瞬間就能調整重心,但這突如其來的、毫釐之間的失衡,卻讓他那志在必得、凝聚了全身精氣神的致命一劍,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偏差!
高手相爭,只爭一線!
就是這一線偏差!
錢伯這等身經百戰的老兵,對時機的把握早已刻入骨髓!那零點一秒的遲滯,對他來說就是天賜良機!
“死!”錢伯眼中血光爆射!他完全不顧刺向肋下的毒劍(因為那劍已經偏了!),左手如鐵鉗般猛地探出,竟是不閃不避,直接抓向黑衣人持劍的手腕!同時,右手的匕首帶著同歸於盡的慘烈氣勢,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銀線,直插黑衣人的咽喉!
以傷換命!
“噗嗤!”
“咔嚓!”
兩聲令人牙酸的聲響幾乎同時響起!
錢伯的左掌被黑衣人的毒劍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傷口瞬間泛起幽藍!但他那佈滿老繭、堅硬如鐵的手掌,也死死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而錢伯的匕首,則毫無阻礙地、狠狠地捅進了黑衣人的咽喉!
“呃…嗬嗬…”黑衣人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茫然,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那必殺一劍,怎麼會偏了?致命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他。他徒勞地掙扎了一下,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喉嚨裡發出漏氣般的嗬嗬聲,鮮血從匕首的血槽中狂湧而出,很快染紅了地面。
“呼…呼…”錢伯劇烈地喘息著,臉色灰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左肩和左掌的傷口都變成了詭異的青灰色,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蔓延。毒針和劍上的劇毒同時發作,饒是他功力深厚,封住穴道,也感到一陣陣眩暈和麻痺感襲來。
“錢伯!”秀兒哭著撲過來,想要攙扶他。
“別…別碰!有毒!”錢伯低喝一聲,阻止了秀兒。他踉蹌一步,強撐著沒有倒下,目光掃過地上迅速失去生機的黑衣人,又看向床上臉色慘白、剛才彈指後幾乎虛脫的羅天,眼中充滿了震驚和後怕,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剛才那枚鵝卵石…是少爺?!
“少爺!您怎麼樣?有沒有傷到?”秀兒轉向羅天,淚流滿面。
羅天虛弱地搖搖頭,剛才那一彈指,耗盡了他剛剛凝聚起的一點精神力和體力,此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體內那股陰寒的腫瘤氣息似乎因為精神的劇烈消耗而更加蠢蠢欲動。
“秀…秀兒…”錢伯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毒素在侵蝕他的神經,“快…快去我房間…床頭暗格…紫檀木盒…裡面…白色蠟封的藥丸…快!”他必須儘快解毒!否則必死無疑!
秀兒沒有絲毫猶豫,抹了把眼淚,轉身就衝向門外。
房間內只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和濃烈的血腥味。錢伯靠著牆壁緩緩坐下,運功竭力抵抗著雙重的劇毒侵蝕,目光死死盯著地上的屍體和破損的窗戶,警惕著可能還有的同夥。羅天則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再次嘗試集中意念,內視自身。
這一次,他不再去關注那巨大的腫瘤陰影,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剛剛因為彈指而幾乎耗盡的那一絲精神力本源。他需要恢復!需要力量!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沒有力量,連活著都是奢望!
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微弱的精神力,嘗試著去接觸、去煉化距離“腫瘤陰影”核心最遠、最外圍逸散出的一縷極其稀薄的陰寒氣息。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的過程順暢了許多。精神力如同精準的手術刀,解析、剝離那陰寒氣息中狂暴的“癌變意志”,將相對純粹的生命能量和物質基礎引導向“有序”的方向轉化。雖然轉化的量微乎其微,但每一次成功,都帶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暖流,融入他枯竭的身體和精神。
這暖流所過之處,如同久旱逢甘霖。被癌細胞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肌體,貪婪地吸收著這絲帶著“秩序”和“生機”的能量。尤其是左臂,剛才因為強行彈指而拉傷甚至可能撕裂的肌肉纖維,在這暖流的滋養下,痛楚竟然在緩緩減輕!一種極其細微的、麻癢的修復感傳來!
‘有效!真的有效!’羅天心中振奮。雖然轉化效率低得可憐,但這驗證了“逆疫病流”的可行性!這轉化的能量,不僅能對抗癌症本身,似乎還能強化他的肉身?修復損傷?
就在這時,秀兒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手裡緊緊攥著一個開啟的小巧紫檀木盒,裡面靜靜躺著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潔白如玉、散發著淡淡清苦藥香的蠟丸。
“錢伯!藥!藥來了!”秀兒聲音帶著哭腔。
錢伯艱難地睜開眼,接過蠟丸,毫不猶豫地捏碎蠟封,露出裡面一顆碧綠色、晶瑩剔透的藥丸。一股更加濃郁、沁人心脾的藥香瞬間瀰漫開來,甚至壓過了房間裡的血腥味。他一口將藥丸吞下。
藥丸入腹,錢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那蔓延的青灰色如同遇到了剋星,迅速消退。他肩頭和手掌傷口的顏色也漸漸恢復正常,雖然傷口依舊猙獰,但那股陰寒的毒煞之氣明顯被遏制住了。錢伯長長舒了一口氣,盤膝坐好,運功催化藥力。
“百毒辟易丸…”羅天聞著那藥香,腦海中浮現出這具身體的記憶。這是羅家花費巨大代價才弄到的保命聖藥,據說能解百毒,極其珍貴,整個羅家也只有寥寥數枚。錢伯毫不猶豫地用掉了一顆。
大約一炷香後,錢伯緩緩收功,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氣息平穩了許多,眼中的神采也恢復了大半。他站起身,先走到門口,警惕地檢視了一下外面,確認沒有其他敵人,才返身回來。
“少爺,您…”錢伯看向羅天,眼神極其複雜。剛才那神來一筆的鵝卵石,絕不是巧合!病弱到連床都下不了的少爺,在生死關頭,竟然能有如此急智和…準頭?
羅天知道瞞不過去,他虛弱地開口,聲音沙啞:“錢伯…剛才…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身體自己就動了…”他選擇裝糊塗,重生和“逆疫病流”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錢伯深深地看著他,似乎在判斷真假,最終沒有追問,只是沉聲道:“少爺吉人天相,必有後福。”他走到黑衣人的屍體旁,蹲下身,仔細搜查。
很快,他從黑衣人貼身的衣物裡,摸出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入手溫潤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雕刻著一個抽象而威嚴的獸首圖案,似龍非龍,似獅非獅,散發著一種冰冷肅殺的氣息。背面,則是一個古樸的篆字——“赤”。
“赤陽令?!”錢伯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難看,甚至比剛才中毒時還要陰沉,拿著令牌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赤陽令?那是什麼?”秀兒茫然地問。
錢伯深吸一口氣,將令牌緊緊攥在手心,指節發白,聲音低沉得可怕:“大夏皇帝直屬…赤陽黑衣衛…見令如朕親臨…先斬後奏,皇權特許…”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重壓。
羅天的心猛地一沉!皇帝直屬的密探?!為什麼會來刺殺他一個商賈之家的病弱少爺?這背後隱藏的陰謀,比他想象的還要深!父親羅九林的“急事遠行”,是否也與此有關?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此事非同小可!”錢伯站起身,眼神銳利如刀,“必須立刻處理掉屍體和痕跡!秀兒,你照顧少爺,我去去就回!記住,今晚之事,對任何人都不準提起半個字!包括府裡其他人!明白嗎?”
秀兒被錢伯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嚇到了,連連點頭。
錢伯動作麻利,迅速清理掉打鬥痕跡,將黑衣人的屍體和一些染血的物品用床單裹好,扛在肩上,如同扛著一捆稻草,身形一晃,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那份舉重若輕的力量,讓羅天再次認識到這個老管家的深藏不露。
房間內只剩下羅天和驚魂未定的秀兒,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藥味。危機暫時解除,但更大的疑雲和危機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少爺…您…您真的沒事嗎?”秀兒看著羅天蒼白的臉,擔憂地問。
“沒事…扶我…坐起來…”羅天低聲道。他需要繼續嘗試那種新生的力量,恢復體力,應對未知的明天。
秀兒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靠在床頭。羅天閉上眼睛,排除雜念,再次將心神沉入體內。這一次,他有了更明確的目標:嘗試引導煉化出的那絲微弱暖流,去修復剛才彈指導致的左臂肌肉拉傷。
精神力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艱難地捕捉、煉化著一絲絲逸散的陰寒癌氣,將其轉化為溫順有序的奇異能量。這能量極其微弱,如同涓涓細流,卻蘊含著蓬勃的生機。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股暖流,緩緩注入左臂受傷的肌肉纖維之中。
一種奇妙的感受傳來。那些受損的肌纖維,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這股帶著“秩序”和“生機”的能量。細微的撕裂處在緩緩彌合,淤積的代謝廢物被加速清除,甚至…那些健康的肌纖維,似乎也在這股能量的滋養下,變得更加強韌了一絲絲?一種麻癢的、充滿活力的感覺在手臂深處蔓延。
雖然修復的速度極其緩慢,效果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羅天清晰地感知到了這個過程!他的左臂,之前那火辣辣的痛感和無力感,正在以緩慢卻堅定的速度消退!
更讓他心中微震的是,隨著暖流在左臂的運轉,他隱約感覺到手臂的面板下,似乎泛起一絲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溫潤光澤。那光澤一閃而逝,如同上好的玉石在光線下流轉的微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感。
‘這是…?’羅天心中驚疑不定。這感覺…與他前世所知的任何生理修復過程都不同。它更像是在…重塑?在構建一種更深層、更本質的防禦?難道這種由“逆疫病流”轉化而來的生機能量,不僅能修復創傷,還能從根本上強化肉身,鑄就某種……不壞之基?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熱。如果真是如此,這或許就是他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立足的根本!對抗體內絕症的希望,似乎又多了一分!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燭火,雖然微弱,卻堅定地燃燒起來。
他沉下心,不再急躁,如同一個最耐心的工匠,一點點地捕捉、煉化、引導…將致命的癌變之力,轉化為滋養自身的生機之源。房間內只剩下秀兒壓抑的啜泣和羅天悠長而艱難的呼吸聲。
窗外,夜色如墨,危機四伏。但羅天知道,屬於他的抗爭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