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桃花源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

許流光沒有回頭，只是嘆了口氣。

“不高興了？他和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不過是，讓我別偷懶，別和妖精有交集，別偷偷幫你們渡劫了，說天庭其實都知道。”

“然後呢？”胡花斑也找了跟樹杈靠著。

“哪有什麼然後，然後可能就是，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你們也別聚一塊兒，大家都是妖精，聚一塊兒太危險，不知道的以為你們要起義呢。再說了，我好不容易幫你們把天劫躲過去，結果現在聚一塊兒，原來還得一個一個的蒐羅，現在好了，隨便派個神仙來就能把你們包圓。”

“然後呢？”

“哪有這麼多然後然後，煩死了。”她翻身下樹，摸了摸樹幹，“一直說要在這個樹上綁個鞦韆，也沒有綁，沒意思，真沒意思。”

胡花斑還在追問：“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就這麼不高興嗎？”

“我還不能不高興了？才過幾天好日子。”許流光喪喪的，“我就說嘛，當神仙沒意思，你還不聽，你看看你們，還一個個的擠破了頭想修仙。”

“我們想修仙，是因為怕天劫。你看有你幫我們之後，還有幾個努力修仙的妖精。大家聚在一起，其實和你一樣，都是覺得餘生太長，湊個熱鬧。”

“你別隨我這麼說啊。”許流光趕緊擺擺手，“都是我把你帶的這麼喪氣。沒關係，以後我不來了，你可能就不會被我帶的這麼喪氣了，我其實應該謝謝你，是你讓我發現了春花，秋月，都有意思。”

胡花斑也從樹上跳了下來，“你若是以後都不來了，就都沒意思了。”

“怎麼會呢，你本身就充滿志趣，所以我以後在與不在，你都能發現很多有意思的事。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我已經跟著你學會了怎麼讓生活變的有趣了，到時候我抬頭看看天，我就覺得星星和月亮真好看，或者看見一朵花，我也會覺得這朵花開的真漂亮，我可以遊遍名山大川，我不是那個只會抱怨的許流光了。”

胡花斑走到崖邊，俯身撈上來一條藤蔓，削斷後扽了扽，然後繫到了樹上。“本來想著非要仔仔細細的做一個鞦韆，現在好像也沒時間了，你湊合著坐一下。”

許流光嫌棄地看了一眼：“不要，磨屁股。”

“那我給你變個軟墊上去？”

“算了，就這樣吧。”她嫌棄地坐了上去，胡花斑在身後輕輕地推著她。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呢，就現在？”許流光明顯頓了一下。

“不和大家道別嗎？”

“有什麼好道別的，我是神仙，你們是妖怪。”

胡花斑頓了一下，突然扶住了她的肩膀，“你覺得你躲得了天庭嗎？夜嘯把事情跟我說了，他讓我勸你一下。”

“你說什麼？”許流光掙開了他的手，“他跟你說了？”

“對啊，他說他知道你不肯答應，但是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們未免太過高傲了，我就算反抗不了，也沒有本事打上天宮，但我可以不配合，不就是死嗎，死也是一種拒絕的選擇。”

她本以為胡花斑還要繼續勸說她，沒想到胡花斑沉默良久，卻說道：“所以你剛才說的話，就是和我道別的全部了嗎？”

許流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頓時無言，卻又不知道再說什麼了，她站起身，轉身抱住了胡花斑。

“我不擅長道別……”

“我知道。”

“一開始來到人間的時候，夜嘯讓我離人遠點。沈流光，我見她的第二面她就死了。麟兒，我也和他一塊生活過一段時間，但是我不過會天庭一趟，他也死了，我從來都沒來得及和我認識的人好好道別過。太脆弱了，所以我覺得離人遠一點是對的，不然徒增傷心。

現在遇見你們這些妖精，你們活得長，自保能力也強，和你們做朋友，便不會頻繁傷心了，所以，我也沒有學會道別，因為我沒有想過我們還會分開。我以為這兒就是我們的桃花源。”

“那就不要道別。不是說好了，今年要比一下誰寫的對聯最好，元宵節的時候，還有一塊去市集上看花燈，別忘了，你剛拿了人家折枝的酒，明年八月十五，可是要赴約的。”

許流光平復了一下情緒，放開他嚴肅的說道：“胡花斑，不要相信那些神仙的鬼話，那些神仙高傲的很，拿妖精的命去立威，到時候誰會真的去在乎你們的死活。聽我的，等我走了之後，你就趕忙讓大家都藏到深山裡去，他們就算是需要用妖怪演戲，這天下這麼多的妖怪，也不會專門再費盡心機找你們了。”

“流光，不用為我們擔心，夜嘯說了，只要配合好了，到時候我們也可以成神，最不濟，也會送我們幾百年道行。”

許流光有些生氣：“你怎麼連天上的神仙的鬼話都敢信！他們可是設定天劫要你們命的人！”

胡花斑溫柔地笑了一下，他很少這麼憐愛的看著許流光，“修行很難的。”

許流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千百年都修過來了，就為了幾百年的道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借這次機會把你們都殺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命都沒有了！不要相信他們的話，不要和根本沒把你們看在眼裡的神仙賭這一把，賭不起的。”

“賭得起的。”胡花斑擦了擦她臉上的淚，“一頭的賭注是生死未卜，而另一頭的賭注確是你必死無疑。”

許流光皺著眉頭不讓自己再哭出來，“胡花斑，不能拿我一個人的命，去賭這麼多。而且，我們憑什麼替他們做決定呢。”她看著懸崖下的村落，“我不能替他們做決定，你也不能。”

“對呀，你不能替他們做決定，所以他們有知情權。”

“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但是胡花斑卻伸出手，指尖接住了一朵小小的桂花，“你聞到風裡的桂花香了嗎？”

許流光輕輕嗅了嗅，“什麼意思？”

“其實折枝也來了，現在這個訊息，已經隨著她的桂花，傳遍了整個村子。你自己也說了，我們無權替他們做決定，萬一這是個機遇呢，你可不能擋了我們這些小妖怪成神的路啊，當然，貪生怕死逃跑不願意幫你的，你也別怪他們。”

許流光看著村裡的樹隨著風搖擺，知道這件事自己已經攔不住了。只希望大家都能謹小慎微些，都跑掉就好了。

胡花斑一副犯錯的表情：“別怪我，”

“這不是你的錯，”許流光有些無錯，“但願大家都自私一點，但願不是我想的那種最壞的結果。”

“夜嘯還和我說了一件事，他說，你聽見會高興的。”

但是許流光已經死心了，她只是平淡的問道：“什麼事？”

“他說被安排渡劫的聖僧有三個徒弟，其中有一個徒弟，你肯定想見一見。”

許流光搖搖頭，就是玉帝自己帶隊，她都不會想見。

“我不會想見的。”

“你還沒聽是誰呢，孫悟空，你都不想見了？

“誰？！”

“就是有能力反抗天庭，可以大鬧天宮的那隻猴子，你一直想見的那隻猴子，孫悟空。

許流光還是有些不相信，“當真是孫悟空？！”

“當真是孫悟空，這樣的大事我怎麼敢憑空捏造。”

興奮過後，她又流露出一絲失落，“可是他怎麼會參與這樣的事，他可是孫悟空啊，大鬧天宮，十萬天兵天將拿他不得。他是妖仙，他也曾做過妖怪，他怎麼會參與這樣的事，怎麼會幫天庭和佛教做事，幫他的敵人做事。”

“你知道到今年，當年的齊天大聖被壓在五行山下，已經多少年了嗎？”

“不知道。”

“五百年了，他只有一顆頭露在外面，風餐露宿，食鐵飲銅，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可以給他恢復自由身的機會，你說他要不要！”

她終於沉默了，一屁股坐下來，不再言語。

“我知道你不相信天庭，難道你還不信齊天大聖孫悟空嗎。你要相信他，相信他是不會傷害無辜的。而且西行取經，歷經八十一難，每一難都是要根據進度精心計劃，所以之後會出現什麼妖怪，什麼劫數，他都會提前知道並配合表演，又怎麼會濫殺無辜呢。”

許流光只是低著頭不言語，只是聽著有人走了過來。“沒有這麼急，聖僧已經選定，前幾難的人物和過程都已經制定好了，暫時還用不到新的妖精。”

是夜嘯。

許流光還是沒抬頭：“你也一直在是嗎”

“嗯，你同那隻狐狸精的關係，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