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雪馬悲鳴一聲,男人利落躍下馬。

他脫下了披風,一旁副將沈恩為他接過。

“將軍,你總算來了。”沈恩聲音裡有按捺不住的小激動和強烈的敬意。

沈恩是當年沈賜的兒子,當年他父親與裴之鳴自刎而去,而如今沈賜的兒子又跟了裴嶼,在他身旁當了副將,也算是一種緣分了。

裴嶼冷沉嗯聲,“賀南行的隊伍到了哪裡了?”

“汶歧至悠州的官道上,應該也快了,這過了那麼多年,他還是不死心,這次前來恐怕是為了洗刷當年恥辱。”

裴嶼聞聲,入了屋子內,沈恩更隨其後,又道:“不過這也並不奇怪,當年大將軍可是破了他完勝將軍的名號,如今這完勝到常勝將軍,不好受也是應該的。”

“你話太多了。”裴嶼的聲音一向冷,但這一次沈恩感受到了一絲刺骨的寒,瞬間噤聲。

裴嶼拿過一卷公文,屋子內陰暗,沈恩貼心的為他點了一盞燈。

火光下照亮了他深黑瞳仁,微微聚攏,腦海中又回想起了那一雙眼睛,雖滿臉濃漿,但總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到令他心悸的感覺,就好像……她一樣。

但當年……

她死了。

死在了狼群堆裡。

是他,用匕首殺了一頭又一頭的狼,雙手沾滿鮮血,從獸口奪食,才救了她已經半殘的身體,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體溫了。

猶記得那日,血水浸透了雪子,而他殺紅了眼。

她已經不在了……

閉目。

聲音沙啞,“冬藏呢?”

沈恩回道:“冬藏現讓最好的馬伕飼養著,一直都很健康,將軍不用擔心。”

冬藏是裴嶼唯一能找到屬於她的東西,那日,她便是騎著這一匹馬進了森林,而後再也沒出來過。

他一直小心呵護著,他從不用冬藏征戰,因為他容不得它有半點損失。

時光荏苒,已是四年,冬藏已經成了老馬,而他,再也找不回那個會抱著他的少女了。

沈恩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對了,新帝已經允准衛嫻公主前往悠州了,不日就會到達,新帝命將軍你好生照料。”

“呵——”裴嶼冷然一笑,沒什麼情緒,只是狼毫筆斷成了兩邊。

“將軍,衛嫻公主也是一片痴情,放著京城的榮華富貴不享,一路追隨你至悠州,屬下看,這婚事你還是同意了吧。”

沈恩好言相勸道,渾然一副老好人的做派。

然而,裴嶼並不領情,修長微彎的虎口一把攥住了沈恩的喉嚨,“你喜歡?給你,要嗎?”

那冷蔑的態度像一個刺蝟,渾身帶刺,卻扎進人心的恐懼。

娶公主……?

開玩笑,他哪裡敢啊!

他吃力的說出四字:“屬下不敢。”

渾身窒息,乏力,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裴嶼鬆開了手,“自己去領罰。”

沈恩如獲大赦,跪倒匍匐在地,“是,屬下該死,屬下這就去領罰。”

“滾。”短促而有力。

沈恩連忙連滾帶爬的衝出了這恐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