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問:“找著了?”

許辭點頭,手心緊緊攥著珠串,道:“師父他日重登高位,能否顧念同門之誼,對蘭聿手下留情?”

衛昭笑意冰冷,“或許那時你該求的就不是我了。”

仙門百家尚且容不下一對兩心相悅的有情人,更何況是與魔界牽扯不清的蘭聿。

不擇手段,排除異己,偏生還要扯一張仁義道德的皮,動輒天下蒼生,簡直令人作嘔。

許辭脊背挺直,翠竹一般,沉靜地同衛昭對視,她道:“我並非求你,若真有那一日,我與大家共存亡。”

“高估了人心,是要吃苦的。”

衛昭只希望,她走的路,能順遂如意一點。

他捨得讓許辭在刀光劍影裡歷練,因為傷口總會結痂脫落,癒合如初。但詭譎人心,如何是一個小姑娘應付得來的。

“那便是我咎由自取,我認。”

衛昭眸光低垂,“不悔?”

許辭把珠串戴回手上,虛攏了一把日光,“落子無悔。”

也罷,隨她去吧。

兩日後,眾人啟程。

空空道人認真地鎖上蘭聿的大門,拎起沉重的包袱背在背上。

越十九神色興奮地和許辭說話:“小師叔,咱們要走水路,坐船去。大師兄包下了一整艘船,不出十日就能到蓬萊啦!”

俞南插話道:“蓬萊坐落於海上仙山,不走水路難道要飛著去嗎?”

越十九吐掉嘴裡的瓜子皮,“是哦,如果用飛的,有個人怕是又得大喊‘救命啊,好高啊’,一頭從雲裡栽下去。”

“越十九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俞南懼高,一直沒學會御劍之術,此前都靠哥哥俞北帶他一程。有一回劍撞上了雲雀,俞南嚇得沒站穩,當即跌落,萬幸俞北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撿回條命。

越十九哪壺不開提哪壺,惹得俞南追著他打。

八師兄付玄逸這時湊過來,“說起來,我家有個姨母就拜在蓬萊門下,做得一手好湯水,我小時候最喜歡纏著她。但這幾年沒走動,也不曉得她過得好不好。”

俞南目光一亮,勾著付玄逸的肩道:“八師弟,你這話就見外了,你的姨母,那就是大家的姨母。等到了蓬萊,想必姨母定會盛情相待我們這幫外甥!”

俞北敲了下弟弟的頭,笑道:“沒個正形。”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船隻順流而下,掌舵的人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艙房窗明几淨,許辭揭開小香爐,燃了香驅散潮溼的味道。她捻了捻手指,殘餘的香末飄散到木質地板上。

耳邊水聲隱約,船行得不算快,許辭只略微有些不適。

她從艙房走到甲板上,遠眺青山,須臾俞北也自船中出來,站在她身側。

“還有三日便是女兒節,估量水程能到江陵,到時我們就在那裡停靠一夜。久聞江陵繁華,夜間燈火不歇,素來有不夜城之名,女兒節應該會更加熱鬧,小師叔可以玩個盡興。”

許辭道好,“江陵是不是有個陸家?”

俞北迴道:“是,定北侯陸榮就是出自江陵陸氏。他膝下只有一位獨子,去歲封了世子,是崑崙的俗家弟子,好像天資極為出眾,年紀輕輕就已半步金丹。小師叔怎麼問起這個?”

“一個在我蒙難時施過援手的恩人,曾往北境運過輜重支援前線。北境今年開春又起戰事,我憂心他的境況,想問個平安。”

俞北皺眉,“蘭聿和世家素無交情,這樣的高門怕是遞了拜帖也難進門。”

許辭將吹亂的頭髮別到耳後,神情清淡,“有緣日後總會相見的。”

越十九推開窗,喊他們上去打葉子牌。

四人圍坐八仙桌,付玄逸沏了杯熱茶放在許辭手邊,安靜地在一旁吃果脯。

俞南屏息,翻出一張“文錢”,吁嘆一聲,“我這個位子和我八字相剋,敗壞手氣的。”

越十九翻牌,見是張“百貫”,樂道:“二師兄你少拉不出屎來怪茅坑。”

俞北看了眼許辭,“十九慎言。”

許辭抿了口茶,青蔥手指扣住最後一張牌,“俞南,你要是猜中花色,這局就算我的。”

“嘻嘻,還是小師叔疼我。”俞南雙手拖著下巴,笑意溢位眼眸,“是金孔雀!”

他雖然牌運不行,但方才翻出來的花色都記得清清楚楚,沒見過“金孔雀”。

好險,媳婦本保住了。

許辭幽幽嘆了口氣,丟牌,道:“可惜了,玉麒麟。”

俞北坐莊,開局前抽牌,第一張就是“金孔雀”。

俞南跺腳,“哥!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誰讓你回回賴賬,總不能讓小師叔拿脂粉錢幫你補窟窿。”

俞南委屈地掏出錢袋子,把銅錢一枚枚排在桌上,“哥你偏心,你就是想讓小師叔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