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山的不歸二字,是源於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
深受恩寵的帝姬喜歡上了別國送來為質的世子,她為了能讓心愛的人歸國,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可是世子回去後聯合別國攻打了帝姬的國家。
大軍勢如破竹,僅僅十日就攻破了帝都的城門。
帝姬成了亡國的罪人。
關於帝姬的下落眾說紛紜,有人說帝姬在破城時跳了城樓,也有人說她最後遠走他國,真相被歲月揚起的塵埃掩埋,後人寥寥數語便道盡她辛酸血淚一生。
而不歸山,正是帝姬送世子離開時為他餞行的地方。
或許,帝姬早就清楚最後的結局,勸君不歸,歸來即是血海深仇,恩斷義絕。
月娘道:“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他回來了。可是他負我!他竟然負我!”
月娘或者說帝姬,神情瘋瘋癲癲的,一根玉白長釘扎進許辭琵琶骨,疼得她臉皺成一團。
許辭:……那你殺我幹嘛,他負了你,你殺他啊!
“姐姐,此間或許有誤會。我師父對你情深似海,真心日月可鑑!他房內供有你的牌位,日日祭拜,更是孤身前往險境尋求山河圖,逆天改命,好讓你能入輪迴。他不曾辜負你,相反愛你成痴,才會瘋魔時痛不欲生,將我看作是你啊。”
帝姬蹲下身捏著許辭下巴迫使她仰頭,“滿口胡言!他薄情寡幸,自私虛偽,惺惺作態!”
“是是是,他罪大惡極,該死。”
第二根長釘釘進了許辭手腕,她連痛呼的力氣都沒了。
精魅善變,不能以常人視之。
許辭終於明白,白日裡衛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也徹底打消了與帝姬聯手的想法。
許辭忍住喉間腥甜,輕聲道:“我時常覺得荒謬,師父看我時到底在透過這張臉看誰,上元佳節同遊,放河燈祈願時心裡唸的又是誰的名字?”
帝姬有些許遲疑:“你同我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真的沒有麼,你仔細看看,我的眼睛是否似曾相識?”
許辭靠在樹幹上,身下是厚厚的積雪,月光映照在雪地上,也一併照亮她單薄的衣衫。若有似無的花香浮動,叫人抓不住思緒。
少女眼眶微紅,眸子漆黑,泛著水光。
那年跪在殿外,乞求君父放世子歸去的帝姬,是否也擁有一雙這樣憤恨、委屈、悲傷的眼睛?
曼陀羅的香氣可致幻,讓人神志不清,帝姬神色越發癲狂,掩面泣涕。
“那我就先剜了它。”
不對,不對!
形勢危急之下許辭福至心靈,急忙喊出:“後世流傳最愛牽強附會,將權謀算計,複雜人心糊上情愛的畫皮。當年箇中細節只有你們二人清楚,是否從頭到尾你們都在相互利用,只是你棋差一著,反誤了卿卿性命?”
“何以見得?”
“你不信我的話,不信他愛你,因為你篤定你們之間並無男歡女愛之情,你早知道……早知道他在騙你。”
帝姬一直在自欺欺人。
郎心似鐵,她卻在朝夕相處中心動過。
她預料到他會背叛,不過是想問一個答案,大軍壓境時是否猶豫過,下令放火燒山,趕盡殺絕時可曾心軟過。
會不會真有那麼一刻,他望著眼前這雙眸子,想起過自己。
帝姬喟嘆:“情愛二字,折煞人。我很喜歡你為我編的故事,他在我死後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她湊近許辭,“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也知道你帶了護身的東西,所以不必再巧言令色。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捨得你被我虐殺。他若來了,我就放過你。”
帝姬很快又因曼陀羅之毒而陷入混亂,絮絮叨叨的,未留意到許辭的傷口在慢慢癒合。
“到子時了吧。”
帝姬微怔。
許辭眉眼薄寒,“劍來!”
驚鴻一聲清越劍鳴,凌空而來,許辭單手掏出引雷符,拍向帝姬面門。
天降驚雷,接連劈在帝姬身上,即使她修為深厚也踉蹌了幾步。
“以身相替,代你受過,魏子期不在這裡,他在哪!”
許辭:“竹溪山,你當年的死地。”
玉白長釘被逼出體內,少女橫劍,咬破食指拭劍,劍身飲血,殺意大漲。
帝姬命格確實特殊,她身負亡國怨氣,死時精血灑在荼蘼上,由此化為精魅,其唯一的死穴便是她無法挪動的本體。
許辭查過縣誌,不歸山山中多溪流,一半的地方都長著苦櫧和木荷,從未有過山火。而附近生有荼蘼又曾遇火災的只有竹溪山,那裡才是帝姬真正身亡之地。
帝姬長袖一拂,數枚長釘直直飛向許辭,“你們師徒倆將我耍得團團轉,一個拿舊情做幌子拖住我,一個趕赴竹溪山尋我本體,只是你焉知自己是不是下一個我?”
許辭不語,手中長劍快得只能看見殘影,長釘被一一擊飛,劍尖劃出道道弦月般的清光。
帝姬本可以躲開許辭刺來的一劍,卻突然心神震盪,被貫穿了右肩。劍上的驅邪密文灼燒傷口,形成一個無法癒合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