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不恨了
不原諒!不悔改!嫡女出獄後全家祭天 喜寶千歲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寧清洛踉蹌著後退幾步,額頭抵著冰涼的門框。眼前的父母宛如兩具猙獰的鬼魅,在昏暗燭光下互相撕咬。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指尖發麻,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你們……\"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喉頭滾了滾,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忽然轉身推開房門,寒風裹著雨水撲面而來,打溼了他的前襟。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進雨幕中,冰涼的雨水順著衣領灌進脖頸,卻澆不滅心頭那把灼燒的火。身後傳來寧夫人淒厲的呼喊,他卻加快腳步,在雨水泥濘的小徑上越跑越快。
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他重重摔在青石板上,膝蓋傳來鑽心的疼。可他現在感覺不到疼,只感覺喘不過氣,像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他爬起身繼續跑,任憑雨水沖刷著臉上的淚痕,彷彿要把這一天所有的荒謬都沖刷乾淨。
終於跑回蘭院,他\"砰\"地一聲關上院門,整個人脫力般滑坐在地上。溼透的衣衫黏在面板上,冰冷刺骨。他抱起雙膝,把頭深深埋了進去,身子不受控制地發抖。
聽說寧家好一陣鬧騰,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管。
就連過年都是在自己院子裡。
什麼一家團員?她的家還像是個家嗎?
開春後,春雨一連下了三天。
蘭院的院門依舊緊閉,寧清洛恨不能把自己的屋門也用木條封了。
春桃曾趴著門縫往裡瞧,只看見滿地散亂的紙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又被粗暴地劃掉。
\"小姐,吃點東西吧……\"春桃每日都在門外輕聲勸說,卻從沒得到過回應。
府裡風聲鶴唳。
聽說寧夫人被關在了偏院,門口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婆子,三餐都是從小窗遞進去的。
而謝家小姐謝雨柔,據說被連夜送回了謝府。
春桃聽灑掃的婆子們私下議論,說那晚老爺的劍都架在謝小姐脖子上了,最後卻收了手,讓人用馬車送了回去。
\"怕是顧著兩家的體面……\"婆子們的聲音壓得極低,\"聽說臨出門時,謝小姐回頭看了眼府門,那眼神……嘖嘖。\"
雨聲淅瀝,屋簷下的雨滴串成透明的珠簾,一顆顆砸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那些水坑裡倒映著灰濛濛的天空,像無數個破碎的鏡子,映不出完整的影子。
蘭院的海棠花早已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嫩粉色的花瓣漂浮在積水上,打著轉兒緩緩沉沒。春桃站在廊簷下,裙角被飄進來的雨絲打溼,暗色的水痕在裙襬上暈染開來。她低頭看著手裡的食盒,那瓷碗裡的蓮子羹早已不再溫熱,白色的瓷勺靜靜地躺在湯麵上,像一彎小小的月亮。
突然一聲\"吱呀\"響起,木門被緩緩拉開。春桃猛地抬頭,看見寧清洛站在門口,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她的長髮鬆散地垂在肩頭,幾縷細絲被風吹得輕輕搖曳。
\"廣平王府最近可有訊息?\"寧清洛的聲音很輕,彷彿已經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話語裡帶著一絲沙啞。
春桃急忙放下食盒,指尖還在微微發抖:\"小姐……有的,老爺今日還來看您……\"她咬了咬下唇,\"說是您要是不想嫁了,就不嫁了。\"
院外的梨花樹被風颳得\"簌簌\"作響,一朵殘花打著旋兒落在寧清洛的肩膀上。她伸手取下那朵花,細白的手指捻著花瓣,慢慢攥緊。
\"我想嫁。\"她抬起頭,眼裡泛起奇異的光彩,唇角扯出一個近乎悽楚的笑,\"特別想。\"
雨水順著屋簷滴落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滴答、滴答\",像某種無情的計時。
春桃看見小姐的手指在袖中微微發顫,聽見她聲音裡的決絕與悲涼。
那棵老梨樹被風吹得彎下腰,抖落一地花瓣,彷彿在為誰送行。
連續陰雨的天終於放晴,蘭院的青石小徑上還殘留著積水,倒映著微藍的天空。寧清洛推開緊閉多日的院門,陽光傾瀉而下,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她抬手擋了擋光,指尖被日暉描上一層淺金色的邊緣,像是終於觸碰到外界的鮮活氣息。
她沒有猶豫,徑直去了紫檀院。推開院門時,廊下的風鈴輕響,早春的花香浮動。晚娘正坐在窗邊繡花,陽光透過紗窗灑在她的背影上,顯得格外孤寂。聽到腳步聲,她猛地回頭,手裡的繡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清兒!\"晚娘的聲音帶著顫,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你……你終於肯出來了。\"
寧清洛抿了抿唇,忽然提起裙襬,鄭重地跪了下去,手心貼著冰冷的地面,俯身行了一禮。
\"不孝女寧清洛,見過母親。\"
繡繃的針線散落一地,晚娘的手懸在空中,似乎在確認自己是否聽錯。良久,她才顫抖著開口:\"你……你叫我什麼?你可是肯承認我了?\"
寧清洛直起身子,眼中澄澈而堅定:\"若不是年前那件事,我早就該告訴您……相處這些時間,我心裡早就認您作母親了,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晚娘眼眶泛紅,急促地伸出手,卻又不太敢觸碰她,\"你不是接受不了我,你是接受不了你父親,也接受不了寧夫人做出那般狠毒之事……\"
寧清洛沒有接話,只是緩緩站起身,語氣平靜:\"母親近日身體可安好?\"稍作停頓,她又問:\"若有一日,我可以策馬江湖,遊遍山川,您可願與我同往?\"
晚娘終於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那雙常年持繡針的手觸感溫軟而粗糙:\"娘等著那一天。\"她用力握了握,又倏然笑了,眼尾泛起細紋,\"讓你爹問你是否還要嫁去廣平王府的……是我。\"
寧清洛微微抬眼,睫毛在光影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當我知道你仍舊願意嫁時,娘就明白了。\"晚娘眼神深邃,嗓音極輕,\"你是準備在廣平王死後假死脫身,徹底離開這座金絲籠,如今,你還願意帶上娘一起走……\"她深吸一口氣,話音微顫,\"娘真的……真的高興極了。\"
院外風起,落花紛揚,有幾片擦過寧清洛和晚娘交握的手,像是一場無聲的許諾。風停了,寧清洛鬆開手,花瓣飄落在她們腳下,化作塵埃間的溫柔印記。
寧清洛離開紫檀院後,繞過長廊,拐進東院。這裡曾是她自幼居住的地方,每一塊青磚、每一扇雕窗都刻著她年少時的記憶。如今,卻只剩冰冷。
她站在門外,透過精雕的門縫往裡看……寧夫人伏在案上,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無聲地啜泣。寧清洛的手指輕輕搭在門框上,頓了頓,終究沒有推門而入。
寧清洛的聲音很輕,卻極清晰:\"好歹,我們也是母女一場。\"
寧夫人的動作倏然一僵,卻沒有抬頭。
寧清洛看著那微微顫動的背影,扯了扯唇角:\"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再叫你一聲'母親',你也無需把我當做女兒。\"她頓了頓,繼續道,\"你把我送進女德司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你從沒當我是親生的。\"
屋內傳來細微的抽氣聲,寧夫人依舊沒有轉身,只是手指緊緊攥住袖子,指節發白。
\"可我不恨了。\"寧清洛的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恨太累人了,不值得。你與我父親……\"她輕嗤一聲,\"就這樣互相折磨著過一輩子吧。這大概,也算是老天賜給你們的懲罰。\"
她說完,轉身離去,身後屋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像是一顆心被狠狠摔碎的迴響。
……
寧尚書正在書房批閱文書,剛蘸了墨的狼毫懸在半空,墨汁滴落紙上,暈染出一片黑痕。他望著突然推門而入的寧清洛,眉頭微皺:\"你怎麼來了?\"
寧清洛徑直走到桌前,目光直視他:\"兩年後,我要重病假死離開廣平王府。若您能安排周全,我在這兩年裡,會讓二哥儘快掌控廣平軍,穩住軍心。\"
寧尚書的筆尖徹底頓住,墨汁順著筆桿蜿蜒而下。他抬眼,眸光復雜:\"你是在跟為父做交易?\"
\"是。\"寧清洛毫不避讓。
寧尚書沉默良久,書房裡靜得能聽見窗外的落葉聲。
最終,他微微閉了閉眼,吐出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