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毅詫異地看向空中的鉅艦!

暗黑如淵的艦身、低調卻不失氣勢的艦體,以及艦上個個挺立的門人,和立於艦首之上、睥睨城池,威嚴無邊的領航人——

子虛真人!

鉅艦現於眾人眼前後,艦首的道者輕輕一擺拂塵,那艘一看便沉重無比的鉅艦,便似一片輕巧落葉,又穩當、又輕盈,無聲無息降落到側面空地上方,又瞬間消失在眼前。

這時,又是一道無形的力量,將空中的風與落葉,捲到艦上門人的腳底。

風陣代替了鉅艦,將門人穩穩托住、下沉,在做了萬山宗標記的宴席前方,輕輕將門人放於地面。

——好大的陣仗,又是好穩的身法!

幽州子民見過不少氣勢登場的仙人,可那都是獨個獨個的。

如今這數十人齊齊現身,還都只依仗一人的功力,那別樣的新奇壯觀,眾人見所未見!

“這便是萬山宗的門人?好生氣派!”

“為首的是萬山宗現任宗主麼?竟可駕馭如此巨大的靈舟,還可託舉這麼些人、穩穩當當,好生了得!”

發出驚歎的,大部分是無法修行、不瞭解修行的凡人。

還有一部分,是一些小仙宗子弟。萬山宗到底也曾輝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子虛真人的功底,仍舊乃同行中的翹楚。

不怪人們驚歎。

嬴毅見狀臉有些發黑。

千算萬算,不曾算過,萬山宗竟然以這等浮誇的姿態,在全場人人就位的情況下,極其惹眼地登場!

再觀他身後的弟子,雖衣著質樸,卻也個個鎮定自若、不卑不亢地落地,爾後與四周的賓客簡短打個照面,便從容等待落座。

——完全看不出愧天怍人、無顏以對的狀態!

這時,子虛真人記得林鴆叮囑,來到席位前方,代表整個萬山宗,遙遙對嬴毅拱手:“抱歉,因路途遙遠,我等萬山宗門徒姍姍來遲,還望各位海涵。”

隨後轉向嬴毅以外的三個方向,也向賓客們虛虛拱手,以示歉意。

身後的弟子們一致照做。

爾後便正式落座。

他們沒等任何人回應他們的歉意,以至於嬴毅正想借題發揮一下,話尚不到喉頭,他們竟自己坐下了!

一場舉天同慶的盛宴,並非什麼紀律嚴明的會議。

赴宴人來來往往、遲到早退,均為常態,若單揪著這一點對人發難,小肚雞腸的,便是嬴毅那一方了!

他乾笑兩聲,默默將話嚥下。

倒是旁人替他說了兩嘴:“你們萬山宗好大的架子,人人妥善規劃路程,提早到齊,怎的就你們全宗遲來?是覺著最後登場,更顯你們氣勢?”

子虛真人笑笑,不疾不徐:“實在是無奈之舉。嬴毅宗主雖派使者邀請我等,但那使者貴人多忘事,只通知了有這麼一回事,卻不說明時間地點,便急匆匆走了。”

“我等只好自行派人探聽,聽到盛宴開啟的時間,乃半個時辰後。我等提早出發了的,誰知一到,發現竟是遲了,實在汗顏,落地前早已訓斥了負責探聽的弟子了。”

言畢,易無為作為“出門探聽的弟子”,站了起來,再次對周圍的賓客們拱手致歉:“抱歉,抱歉,是我辦事不力,影響諸位了。”

先前出言諷刺的賓客,是為了落他們面子,才沒對說話聲音加以剋制,甚至提高了音量。

子虛真人便理所應當的,回以中氣充足的答覆,聲音並不刺耳,卻足夠清晰地落入仙家修士們耳中,隻字不差。

眾人一聽:凌雲宗果然派專人邀請萬山宗了?

可是邀請別人,怎麼不說明時間地點呢?若是如此,做不到位的,便是凌雲宗派去的使者了。

有人不信,大聲道:“凌雲宗一派大宗,做事有條有理,怎麼會有如此魯莽之行為?”

“我看要麼是你們漏聽錯聽,要麼便是胡編亂造、推卸責任,想損害凌雲宗名聲!”

子虛真人道:“誣衊他人這等行徑,我們堂正修道人,可不屑採用。”

“我方才已說,許是那位使者貴人多忘事。舉州設宴這等大事,使者們挨個登門,稍有錯漏很正常,我等十分理解,從未指責。”

“但若因此引起諸位對我等的猜忌誤會,那,我等也不想坐視自己的名聲受損。”

“若各位想得知真相,便懇請那日登門的凌雲宗使者出面,為我等辯證。”

他說罷,萬山宗全員齊刷刷看向降魔臺上的嬴毅。

那日登門的老道,便坐在臺下不遠處的凌雲宗宴區。

他當時被萬山宗的女小弟子逼跑,也沒想過萬山宗願意赴宴,的確任何資訊也沒留。回到凌雲宗後,他也不敢讓宗主知道自己被一年輕小弟子欺負了,便也沒提那日的經過。

這幾人的對話,他清晰聽在耳裡。

一看竟還主張讓他對峙,他生怕自己當日作為,被這群人當眾揭發,引起麻煩,於是連忙起身,對嬴毅道:“哦,那日是我負責通知萬山宗,今日被一提醒,才想起那日的確來去匆匆,應是真真忘記告知細節了!”

說罷面向子虛真人,雖心有不忿,卻也不得不道:“正如子虛宗主所言,那幾日老道任務繁多,行程緊湊,有時實在事有紕漏。但老道絕非刻意為之,也望宗主海涵。”

子虛真人一開始,還擔心全聽林小弟子主意、將推動事情走到對峙這一步,也會對萬山宗不利。

誰知那老道承認得這麼快,還主動示弱,看來那一日,的確被林小弟子收拾得夠嗆,寧願息事寧人。

他瞬間長鬆一口氣。

反應到肢體,是一種全然接納的大度:“澄清誤會便好,小小插曲,不值一提,不必放於心上。”

眾人由此知悉:還真是凌雲宗那方的失誤,才導致了今日萬山宗晚到。

如此,眾人也不好再繼續發難,否則不就牽連凌雲宗了麼?他們霎時住口,尷尬地別過視線。

嬴毅發現己方執事竟如此神速與對方達成和解,心有疑慮,回頭看了老道一眼。

後者也不敢與他對視,匆匆坐下,假裝沒有注意到任何,等待開席。

嬴毅也不好當眾追問。

回過頭來,又對萬山宗如此輕飄飄入場,深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