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音如今不愛管事,不代表她沒管過事,也不代表她沒有過類似的經歷。

上位者操縱下位者的手段,她見識得多了,眼前這“師姐”所做的,只是其中一類罷了。

這要放做平時,無所謂,人性嘛。

但是涉及公正,那便容不得她放肆了。

松音當場打斷眾人議論:“我認為林鴆師侄此提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佳提議了。”

“怕你們還不清楚事態的嚴重性,我有必要說明:林鴆師侄在詹戚師侄深夜造訪之際,險些被詹戚師侄氣死了。”

“她身弱,傷重,又在鬼門關前走了幾趟。”

“她已經受不住更多的刺激,我看你們這群人也不像是能聽人話、能管住自己的,因此,為免再鬧出一條人命,子虛副宗主,我認為師侄的搜魂提議,可以採納。”

子虛真人沉眉:“這——”

柳如嫣則不可思議地看向她,看到她滿面堅決,甚至不加掩飾地直視自己,柳如嫣才不敢再有情緒,一聲不吭地埋下頭。

而松音這個人,說著是萬山宗弟子們的師姑,實際上,以她資歷與修為,當他們長老也不為過。

——她正是萬山宗正副宗主欽點的長老後備役。

是她本人性子孤僻冷淡、不愛管事,她才領了長老令牌與制服,卻從未上任,只在關鍵時候出面理事,說話的分量,已等同於長老。

是以她一發聲,還在熱烈討論的弟子們,霎時又閉嘴了。

子虛真人連連嘆氣,心裡卻也開始接受此提議。

“那,柳如嫣弟子,你的最終想法是……?”

柳如嫣自然是不想發展到那步。

可是如今局面一邊倒,別說林鴆,就連她平素精心對待的師弟們,也跟著去起鬨,簡直——

沒有辦法了。

“既然諸位都如此認為,那——”

“那便擇日對張師弟實施搜魂吧。”

林鴆詫異:“需要擇日嗎?我認為,眼下即可進行了。”

她是不怕搜魂的,即便在張顯峰的記憶中,她在反殺之際使用了“移靈大法”此魔功,但她當時未有作答,且知道正道上能夠張冠李戴的術法。

而以她現在的身體基礎,她說她會用移靈大法那等需要深修的魔功,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

她不怕自己被搜出些什麼把柄,並且,她嘴上提議搜魂,實際上,她根本不信這個儀式會成功。

——她不認為柳如嫣會容許此事的發生。

她想要的,不是搜魂,而且柳如嫣為阻撓這個儀式,留下的更多馬腳。

果然,柳如嫣再次被她的激進提議所震驚,又瞪大眼睛看向她。

這一次,柳如嫣十分堅定:“同意搜魂,已是對同門極大的背叛。”

“倘若搜魂儀式未經細心準備、師弟的靈魂未經告慰,我終究於心不安。我不同意立馬搜魂。”

林鴆:“他為你殺我,你卻要告慰他之靈魂,又放任我因你受辱?”

柳如嫣:“抱歉,林小師妹,我是一視同仁。真相未明前,我不忍心傷害你,同時,也不忍心因你一面之詞,傷害張顯峰師弟。”

林鴆聽罷,微微一笑,看不出心情,但能看出她對這句話的嘲諷。

聊到這份上,柳如嫣的偏袒是個人也能看得出,林鴆倒是不急了,想想看了松音一眼,眼神似乎在說:你看看她,師姑。

松音理解她的眼神,未作聲,幽幽淡淡看向柳如嫣。

她對她的看法,步步被證實,眼下恐怕連周遭的弟子們,也看出了柳如嫣對張顯峰明顯的側重。

有側重,便有輕視。

有輕視,她的一視同仁便是個笑話。

執法堂一片死寂。

子虛真人不想把局面鬧得太僵,決計各退一步:“那好吧,便給柳弟子三日時間,你想要做什麼,回去安排,並給到我具體方針。”

“你與林鴆弟子乃關鍵人物,此三日內,你們接收本門統一的監管,雙方都要禁足於各自住所,嚴禁與任何人往來。”

“宗門這幾日,也嚴格執行全員限制行動的制度,非必要,所有人減少在宗內的活動。”

“張顯峰弟子的屍身,會由我與執法堂執法等人聯合看管,到搜魂之日,才會帶至眾人面前。”

他看向眾人;“誰還有疑問?”

林鴆舉手:“宗主,假若非要禁足,我可以自行選擇地方麼?”

子虛真人:“你不待在自己住所,還想選擇別處?”

林鴆:“我懇請宗主開恩,將我禁足於參天泉。”

“今日松音師姑為我療傷,對我掏心掏肺的勸告,對我很是受用。”

“她告訴我,人若拘泥於情愛,是對自己最大的辜負,我深有體會,決心今後只專注於自身,好好修復這一身能為。”

子虛真人聞言,倒是十分贊同:的確……

為宗門的師兄師姐忙前忙後、卑微恭維,有什麼好的。

這小妮子曾經總是這麼做,他不是沒有提醒過她,但她涉事未深,聽不懂,後來想想個人有個人的必經之路,就算了。

現在這條路,看來是要走到頭了。

這時林鴆又看向柳如嫣:“師姐的參天泉,乃全宗靈氣最盛之地。”

“我的身子經師姑診斷,只需再次充盈氣海,便可重拾修為。”

“因此,師姐的寶地於我而言,乃是最優之地。”

“正好那裡是師姐的地盤,我在裡面修煉,又安全,又安靜,又少了許多胡作非為的可能,執法堂前輩監督起你我,也更得心應手。”

“所以,”她禮貌一笑,舉起三根手指:“三天,就三天。”

“求師姐在為張師兄的靈魂告慰之時,也告慰告慰師妹我,讓我在那裡待待。等真相大白,這風水寶地,仍舊歸還於你。”

話到這份上,柳如嫣還能說什麼呢?

借一泓靈泉修煉個三天,又不是三月、三年、三十年,若不答應她,失了面子、前後矛盾的,是柳如嫣。

後者沒說什麼,點頭應下了。

子虛真人擔心:“松音,她可以運功了麼?”

松音都看到她體內的靈力變化了,知道她早便自己嘗試過。

看來只要無人存心刺激她,她帶著丹藥在裡面待上個三兩天,應是問題不大。

“可以。但要量力而為,切記不可衝動、不可貪心。”

“師侄明白。”

子虛真人便道:“那便這麼辦。眾人再無疑義的話,本日執法大會到此為止。”

“來人,將詹戚押入暗室,面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