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曜酒都醒了大半,將那小丫頭拎到眼前仔細打量,眉頭越皺越緊。

這崽子看上去就三歲?長得都沒跟著他打獵那條狗個頭大!

“丫頭,你是哪家的小娃娃?我一無妻,二無妾,灑灑脫脫一光門漢,哪裡來的女兒?”

他將飽飽放下,隨手從懷中掏出塊銀子丟過去:“喏,拿去買糕餅吃,別在外頭亂認爹,當心被拐子給拐走了。”

飽飽看一眼那銀錠子,又看一眼轉身要走的大隻老爹,嘴一扁,抱著蘇南曜大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你就是我爹,哇!飽飽走了好久好久才來京城找到你的!”

她心裡委屈巴巴,哭得小身板一顫一顫:“飽飽沒有亂認爹,爹要是不要飽飽,飽飽就只能餓死在外面啦!”

蘇南曜眉心一陣跳,看著那髒兮兮的小奶娃哭得滿臉眼淚鼻涕,黑黢黢的臉多出幾條印子,又想笑又糟心。

這是多管閒事給自己管出來個崽子?

這邊的動靜把花樓裡的客人也引了出來,這會子天黑,也沒人認出蘇南曜,見狀都在對他指指點點。

“這漢子怎麼這麼混賬?娃娃那樣可憐都不管,只顧著自己花天酒地!”

“就是啊,親生骨肉也捨得不認,真是畜生!”

蘇南曜額前青筋暴跳,轉身朝他們怒喝一句:“閉嘴!老子絕嗣!有個屁的親骨肉!”

一群人看見蘇南曜那陰沉得能擰出水的臉,沉默了。

別人可能是賴賬不願意認孩子,但蘇南曜在戰場上受了傷不能生育這事,京城無人不知,還真碰不了瓷。

飽飽被他一吼,哭得更大聲了。

蘇南曜被她哭得腦仁疼,眼看那些人眼神古怪盯著自己,只能撈起小崽子轉身就走。

到了無人處,他才放下飽飽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爹,那你娘呢?”

飽飽的哭聲戛然而止。

對哦,她娘呢?

鼠鼠他們也妹有說啊!

她跟蘇南曜大眼瞪小眼,半天說不出話。

龜龜從她兜兜裡的破洞鑽出個腦袋,小聲提醒:“你不應該問他你娘是誰嗎?”

飽飽眼前一亮,理直氣壯:“窩不知道!裡是我爹,這事應該問裡!”

蘇南曜拳頭硬了。

“小丫頭,我看你是欠揍!”

他一時沒了耐心,作勢揮起蒲扇大的巴掌要朝飽飽屁股上扇:“趕緊走!要是再毀本將軍清白,我給你屁股大開花!”

剛剛還裝得氣勢洶洶的飽飽看蘇南曜要打她,嚇得往地上一蹲,飛快捂住了小腦袋。

大將軍打人肯定好痛的吧?比她在鄉下的爹孃打得還要痛……

所以好不容易趕路過來,大將軍爹也不喜歡她,不要她當女兒。

飽飽越想越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打著哭嗝磕磕巴巴道:

“飽飽真的不知道娘在哪哇,我只知道你是我爹爹,他們只告訴我,我爹在京城當大將軍,我和小烏堆找了好遠的路才找來的,如果你也不要我的話……”

蘇南曜緊握著拳頭,看見小丫頭那髒兮兮的樣子和佈滿傷的手臂,一時心軟了。

這丫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說不定就是被拐子偷了,找不到親爹孃,才不得已賴上他呢?

想到這,他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把小丫頭撈到懷裡。

“算了,你如果沒地方去,可以先跟我回府,但是說好,你爹孃要是找來,你要跟他們走,我會派人去衙門張貼告示。”

說完,他又冷著臉警告一句:“不準叫我爹!”

飽飽抬頭呆呆看著蘇南曜,淚汪汪的眼睛亮了起來。

“爹,你要帶窩回家嗎?”

蘇南曜臉一黑:“我說不準叫爹!”

飽飽只當沒聽見,摟著蘇南曜的脖子開心得哇哇大叫:“太好了,爹爹要帶窩回家啦,堆堆!以後咱們有家啦!”

蘇南曜:……

算了,跟個小鬼計較啥。

反正,他這輩子說不定也聽不見別人叫爹了。

他沉著臉將小崽子帶回府,吩咐僕人給她準備了吃食,把一人一龜帶下去洗乾淨,正想吩咐人去讓衙門貼告示,外面忽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南曜啊!你閨女呢!”

蘇南曜抬頭,目瞪口呆。

院子裡浩浩蕩蕩來了一窩蜂人,他五十歲的老孃,八十歲的祖母,三伯,四伯,五伯,還有各家的嬸嬸們都守在外頭,眼神期待。

老祖母杵著龍頭柺杖一馬當先:“混小子!你早說有血脈流落在外,一家人還犯得著為你那麼操心?”

“快把我那小重孫孫帶出來,讓我好好看看!”

蘇南曜:“祖母,不是……”

“我不聽你喊祖母!我要聽我重孫喊太奶奶!”

老太太氣勢洶洶:“把小丫頭帶上來!”

而另一頭,飽飽剛被嬤嬤領著去後院洗澡,路上卻看見只喜鵲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呆在籠子裡。

她好奇看過去,忍不住問:“這喜鵲怎麼啦?”

領她的嬤嬤掃了一眼,耐心道:“這喜鵲是三夫人養的,許是天氣熱吃不下東西才蔫吧,前幾天還咬籠子,三夫人才想把鳥放出來透透氣。”

話音剛落,那喜鵲抬起頭罵罵咧咧。

“屁的吃不下!那屋裡的薰香要燻死小鳥鳥了!聞著就頭昏眼花!再在屋裡待下去,鳥鳥我命都要沒了!”

“哎,三夫人也是傻!不知道有人要害她,還傻呵呵說那香安神呢!放那麼多毒藥能不安神嗎?再聞個一年半載,就要直接躺闆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