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很多關於神兵利器的傳說。
簡單點比如吹毛斷髮,只需要輕輕吹一口氣,毛髮落在劍刃上便會立刻一分為二,如此已是不可多得的寶劍了。
再高妙一些,則是削鐵如泥,哪怕鐵器在真正的神兵面前都和泥土沒有任何的區別,這已近乎傳說,尋常人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
但這些關於神兵利器的形容,在那隻從張守道袖子中飛出來的白鶴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那雪白的翼展張開,便已是不世的神兵!
身著銀甲之輩手中由精鐵鑄就的銀槍,在那雙比月色還要更加皎潔、雪白的翅膀面前,顯得是那般的脆弱和渺小,觸之則一分為二。
白鶴以常人都難以看清的神速劃過優美的弧線,白色的弧線猶如天際飛馳而來的雪花,又似世間難熔的堅冰,它所過之處,所行之處,所有武器紛紛斷裂,甲冑猶如泥土般被劃道道痕跡。
從銀甲之將下令,再到白鶴重新折返,化作一人巴掌大小落在張守道的肩頭,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不過是幾個眨眼的時間。
那隻白鶴栩栩如生,通體雪白無暇,沒有一絲的雜色,姿態優美且孤高。
伴隨著它的折返,地上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
那是上百甲士手中武器紛紛折斷,掉落地面的聲音。
如果此時有人將斷裂的武器拿起來仔細端詳,便能夠發現斷口光滑如鏡。
上百疾馳的甲士甚至都還沒有回過神,步伐仍在向著張守道衝去。
但他們的武器已經悉數斷裂。
幾息之後,所有的甲士都反應了過來,不由自主的頓住了腳步,望向張守道的目光如神似魔!
那是怎樣的存在啊!
不過是揮一揮手,袖袍中飛出的白鶴便能輕而易舉的縱橫無雙。
現在斷裂的僅僅是手中兵器,可以對方那隻白鶴的神速和無匹的鋒銳,若那白色的翅膀劃過的不是手中兵器,而是自己的脖子呢?
難道他們的脖子會比手中的武器更加堅固,更加可靠麼?!
上百甲士的衝鋒,即使放在戰場上都有可能決定一場戰局,然而現在,面對的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張守道就已經徹底剝奪了這些甲士們心中旺盛的信心。
上百甲士的步伐慢了下來,最終停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最前方,那位身著銀甲的將領面前。
在這樣好似神魔一般的存在面前,人多好似是個笑話,甲冑也好似是個笑話。
但,軍令如山!
他們都是良家子,自幼食朝廷俸祿的精兵良將,有的時候,哪怕明知是必死之局,只要將帥一聲令下,他們也得繼續往前衝,死也在所不惜。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家庭、榮譽、使命,這些東西牢牢的掛在他們的身上,皇命所向,必須一往無前。
然而,在這窒息一般的沉默和等待之中,最前方那手中銀槍已經分為兩截,斷口光華如鏡的銀甲將領,雙目瞪的極大,看著就在一步之遙外的張守道,卻不能再寸進一步。
“你......”
銀甲將領目光牢牢的鎖定在張守道的身上,“你......”
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聲音卻沒有出口。
不解的他低下頭來,突然發現整個世界都在下墜。
不,不是世界在下墜,而是他的頭在下墜!
原來在那隻白鶴展翅輕而易舉的將銀槍橫掃為兩截的時候,也從他的頭顱旁飛過,斬斷了脖頸。
只不過白鶴的速度太快,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快到讓人措手不及,所以不僅他沒有發覺,所有人都沒有發覺。
直到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被斬斷的脖頸才終於支撐不住,掉了下來。
“砰。”
先是一聲響。
緊接著是更加沉悶的聲音響起,無頭的身軀砸落在地。
見此模樣,上百的甲士莫不是驚駭欲絕,紛紛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脖頸處,生怕那隻白鶴已經悄無聲息的從他們的脖頸處劃過,而自己現在還毫無知覺,只要再有一點點的動作,就會頭顱落地。
甲士之中,膽子較大的人甚至用手抓著自己的頭髮,試著往上拽了一拽。
頭皮有些疼,但並沒有出現直接用手硬生生將自己的頭顱給提起來的驚駭畫面。
他們撿回來了一條命。
在這樣如神似魔的存在面前,普通人脆弱的和一張紙沒有任何的區別,雙方的差距如同天塹。
哪怕這些普通人勤學苦練,身披甲冑,手持兵器,也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
人難道會害怕全副武裝的螞蟻麼?
哪怕那隻螞蟻是百裡挑一、千里挑一,自幼勤學苦練的強壯螞蟻!
在張守道面前,在這個毫不遮掩的造反頭子面前,他們和螞蟻一般無二!
“滾吧,別再來了。”
張守道隨意的擺了擺手,從始至終態度都淡漠到近乎無視。
上百甲士再無任何的戰心乃至為國捐軀的念頭,將領一個照面,連一招都沒過手就死了,這樣的存在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搞定的。
非要死在那不叫為國捐軀,那叫自取滅亡,愚蠢頭頂。
回去後把訊息告知上面,還是派更有本事的人過來吧!
一群甲士亡命奔逃,好似身後有不可見的惡鬼追逐,生怕張守道反悔。
“你們三個,我可沒說你們也可以跑啊。”
在狼狽逃竄的人群之中,伴隨著張守道聲音響起,隨著甲士一同奔逃的三個人驟然僵硬在了原地,再也沒有辦法邁開步子。
倒不是說張守道的話便是金科玉律,不得不聽,實在是在張守道出聲的剎那間,無形的壓力便覆蓋在了他們的身上,好似背後就有一頭猛虎亦或巨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
只要他們敢再有逃離的動作,就會張開擇人而噬的大口,將他們給一口吞下。
此前被張守道點過名字的三個人,紛紛站住。
白鶴之前沒有光顧他們,但這好像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因為掌控白鶴的主人,遠比那隻白鶴可怕。
畢竟在白鶴的神速和鋒銳面前,連死亡都來的那般迅速和措不及防,讓人沒有分毫的準備,自然也就沒有痛苦。
有的時候,活的人可能比死的人還要更加悲哀。
不得不停下腳步的三個人,此時分外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天......天王,誤會,誤會啊!”
三人中,汪衛顫顫巍巍的轉過身來,臉上擠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再沒有此前那般勝券在握的得意和譏諷。
他搞錯了一件事。
上百的甲士在這位面前,不值一提。
而他,卻對那不值一提的東西抱有太多的期待。
以至於狂言出口,再無輾轉的餘地。
“什麼誤會?”
張守道一如既往的平靜目光,落在他的眼中,都平添了些許譏笑。
“天王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繞我一命吧!您繞我一命吧!屬下原為您做牛做馬,您大人有大量,饒小的一命吧!”
汪衛再不敢多言,整個人跪俯在地,連連叩首討饒。
他很有野心,在張守道剛剛起兵的時候,就分辨出來主家不可能是張守道的對手,既然如此,他悍然加入了反賊之中,順手就把主家給徹底賣了。
之後他在叛軍中也做到了高層,也算是執掌了一批人,能夠施行張守道頒佈的命令,往往也是做的最好的那一個,雖然完全說不上深受信任,但要說委以重任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如果叛軍的隊伍能夠越擴越大,說不得他也能拿到一份執掌一方的權勢,畢竟這些東西張守道絲毫不在乎,一點也不吝嗇於給下面的人放權,只要能做好他要求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是......
在城外被朝廷軍隊圍攏的時候,張守道的做法,卻是讓他狠狠的心涼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想要稱王稱霸的傢伙,別說是稱王稱霸了,恐怕裂土封王,乃至於帶著叛軍當個山大王的想法都沒有!
災民的命在他的眼中好似重要又不重要,他自說為災民起兵,卻又讓災民無端的在城外跟朝廷的軍隊軟碰硬的送死。
災民組成的叛軍哪裡能是朝廷的對手呢?
十餘日的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說過這句話,甚至都不需要說,只要親眼看一看就知道,一群災民組成的叛軍缺衣少食,連兵器中都有農具,在朝廷的兵鋒面前就好似土雞瓦狗一般!
在汪衛看來,分明不該如此的。
叛軍初期,所行之處民眾莫不是竭誠歡迎,一路上勢如破竹,前景一片大好。
挾裹著這樣的聲勢,得天時天災、地利秋野郡,以及民心災民,不說大展一番拳腳,趁機橫掃秋野郡總沒問題的吧?
災民雖然不太行,可有張天王的仙法在,無數人就平添了信心!
只要一路奪城,殺富戶,平糧食,收災民,未嘗不可能成就一番事業!
然而,僅僅才拿下了兩座城池,兩座城池!
張天王竟要按兵不動,直接停了下來!
原因竟然是官府的人在撤走之前,一把火將糧食給燒了大半!
這是在造反啊!
因為這就停了下來?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麼?
從相信到質疑,從質疑到背叛,滿打滿算,只需要十幾天的時間。
因為他在張守道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進取心和前景了。
在他當管家的時候,主家失勢不如叛軍,所以他加入叛軍背叛主家。
如今張守道在他看來不幹人事兒,叛軍失勢,自然也要背叛一下叛軍迴歸朝廷。
只要投降的夠快就是識時務,朝廷也不會太過追究。
可惜,問題就在於他太過於識時務,乃至在叛軍中也算是身具“高位”。
那幫傢伙竟讓他仗著自己的身份,安排一個刺殺張天王的計劃!
他是很想拒絕的。
可惜沒得選。
但,朝廷也並非是不知道張守道的厲害,足足上百披堅執銳的甲士啊!
任你是虎是龍,總該趴下了吧?
汪衛是這麼想的,不僅僅是他這麼想,還有許多人都這麼想的。
直到張守道出手,他們才明白什麼叫做坐井觀天。
雙方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較量。
若想取那上百甲士的性命,甚至都不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
面對這般如神似魔的存在,唯有跪地求饒,才可能是一條活路......大概。
畢竟他連上百位想要取他性命,來自現如今絕對的死敵朝廷的甲士都能放走,那為什麼不能放了他呢?
所以汪衛連連叩首,哪怕頭破血流都沒有停下。
只希望張守道能夠網開一面,再大度一下。
讓人遺憾的是,等待他的並非是寬恕。
“如你這般渣滓,合該是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張守道淡淡的說道。
話音落下,還沒有等到汪衛開口,青天白日之間,忽有一道雷霆劈斬而下。
那雷霆極為細小,還不足人的小拇指粗細,卻是確鑿的雷霆無疑!
雷霆直落,砸在汪衛的身上。
僅一瞬間的功夫,汪衛的頭髮恨不得根根直立而起,原本俯跪在地面上的身軀無法控制的扭動著,屎尿齊流。
強烈的痛楚分明是自外部而來,卻流經了四肢百骸間,身體卻完全不由他所控制。
他想出聲,他想求饒。
然而喉嚨間能夠發出只有痛苦的嘶吼,五臟六腑都好似被雷霆所貫穿,強烈的痛苦湧入腦海,連眼睛都是一片血紅之色。
“刷!”
然而還不待他將這痛苦適應,又一道稍稍大一點的雷霆再度披落而下,砸在身上。
汪衛的口中發出不死人聲的呻吟,雙掌用力的緊扣地面,哪怕指甲崩碎也沒有半分的放鬆,似乎這能讓他身上的痛苦少一點。
“刷!”
又是一道雷霆,空氣中有些許的燒焦味兒和肉香味兒一齊冒出,淋漓的血跡也從汪衛的周身毛孔冒了出來,血如雨撒。
“刷!”
第四道雷霆落下,原本掙扎的人已經難以動彈了,只有那血肉僵硬的身體不自覺的抽搐著,幾無聲息。
“刷!”
第五道耀目雷霆劈斬而來,比前四道都更加的盛大壯烈!
瞬息之間,此前還在地上如蛆蟲掙扎扭動的身體,連下意識的抽搐反應都沒有了,僅剩下了焦黑一片的骸骨。
天打五雷轟。
天打不打不清楚,但當張守道決定打時,雷霆便應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