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淨肉,指信徒沒有看見、聽說或懷疑為了自己而殺死的動物之肉類。
許正恍然,點頭道:“看來咱也是有福氣的人,初到寺內就能蹭上一頓肉食。”
“施主說笑了。”
覺明小和尚搖了搖頭,自然知道許正不應是那種差錢的人。
畢竟按照現在的方丈脾氣,尋常的香客是根本不可能住在寺廟內的,除非是‘有緣人’才行。
這種作風雖讓人詬病,但肉眼可見的是,大涅槃寺的生活條件的確是越來越好了。
從普度大師時一日僅有兩餐,月餘不知肉味,再到如今一日三餐,甚至差不多每半個月都能吃一次肉。
因此哪怕當今的慧善方丈無論是從德行還是操守方面,都遠不如當初的普度大師,但真要論起人心來,此時的慧善方丈怕是得到的支援更多一些,在寺廟內堪稱說一不二。
這些寺廟內的‘家務事’,自然是不便與外人提及的,因此覺明並沒有多說,只是為許正拿來了碗筷。
此地人多嘴雜,許正也老老實實的悶頭乾飯,隨後跟著覺明小和尚一起將自己用的碗筷給洗了。
“不知可否請大師帶我轉轉涅槃寺?我畢竟初來乍到,對此地多有不熟之處,怕一不小心冒犯了哪裡。”
將碗筷放好後,許正當即說道。
這可是他早就想好的理由——讓寺廟內的自己人帶路,哪裡不能去,哪裡就最值得他懷疑。
“沒問題。”
覺明小和尚爽快的點了點頭。
許正也是藉機說道:“普度大師孤身一人不遠萬里而來,白手起家建立起涅槃寺,恐怕並不容易吧?”
“是啊!”
覺明小和尚深有同感,提及自己所尊崇的那個人,立刻滔滔不絕道:“我便是普度大師收養來的,涅槃寺很多師兄、師弟,都是普度大師收養過來的,若是沒有普度大師的救助,我們怕是早就要餓死了。
有鄰里故去的時候,普度大師就帶著我們去做法事,若偶得好心人贈予的錢財,普度大師便拿出來救助更加窮困的百姓。
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很多都是普度大師親手搭建起來的。”
“聽你這麼說,普度大師當真是個好人啊!”
許正感嘆道。
“那是當然!”
覺明小和尚理所當然的點頭,“普度大師當真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只可恨自己晚來了幾年,竟沒有見到那般滿懷慈悲心腸的好人。”
許正亦是扼腕嘆息,捶胸頓足道:“不知今時今日,可還有幸瞻仰普度大師的光輝?”
“這......”
覺明小和尚一陣遲疑,還是無奈說道:“普度大師涅槃之後,軀殼已無,僅有一處衣冠冢在寺廟的後院中,慧善方丈不許外人進去,怕打擾到普度大師的清靜。”
“那當真是可惜了。”
許正滿臉遺憾,“那般願為百姓奮不顧身的豪傑,竟未能相見,實乃平生一大憾事!”
頓了頓,許正語氣滿是悵然的問道:“既生不能相見,不知我可否有幸,到普度大師故居之中觀覽一番?”
眼看許正真情流露到這般程度,覺明小和尚自己都覺得若是再拒絕,未免顯得太過不近人情了些。
普度大師生前光明磊落,行事更是堂堂正正。
如今他的事蹟被人知曉,因此引來他人的憧憬,想要拜會一番,難道有錯麼?
如若再次拒絕,反倒顯得他好似在處處遮掩,這無疑是對普度大師的褻瀆!
想了又想,覺明小和尚咬牙道:“也罷,既然施主有此意,自無不可。
普度大師一生節儉,便是建了樓閣也未曾居住,僅在草廬之中生活,一切享受皆置身事外,其實並無甚出奇之處。”
許正當即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值得人前去瞻仰,領悟這般賢人的精神!”
對於許正的話,覺明小和尚深表贊同,越看許正越是親切,“走,我帶你去!”
看著覺明小和尚天真爛漫的表情,許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慚愧——隨即那一絲慚愧就被痛快的斬斷。
他並不是想褻瀆普度大師,只是他都快要死了,生命尚且不足半年時光,實在容不得徐徐圖之。
若普度大師當真有覺明小和尚說的那麼好,想必也會理解一位將死之人渴望求生的意志吧?
跟隨著覺明小和尚的步伐,兩人左拐右拐,在一處沒有任何香客的所在之地,見到了覺明小和尚所說的草廬。
那的確是一間頗為簡陋的草廬,裸露在外的木頭顯露出久經風吹雨打的痕跡,房屋頂上還有茅草鋪就。
“那就是普度大師的居所了。普度大師涅槃之後,他的居所在寺廟中保留了下來,每日都會有僧侶打理。”
覺明小和尚不知不覺間加快了步伐。
帶外人前去瞻仰普度大師的故居,無疑是不合寺廟規矩的。
可那一片拳拳之心,又著實不好拒絕。
何況普度大師的居所簡單純粹,除了一些書之外,連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實在是沒什麼好圖的。
只是看一眼,滿足他的好奇心,外加證實自己所言不虛,並非是在冒犯普度大師,反而是弘揚其理念之舉,此乃善念!
這麼想著,覺明小和尚推開草廬門,正要邀請許正觀摩,眼睛一掃,卻是驚呼一聲,“呀?!”
“怎麼了?”
許正動若脫兔,事可能關乎到自己的壽元,哪裡能不在乎?
當即一個快步便擠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了讓他格外驚訝的一幕。
只見在窗戶旁的書桌邊,有一隻......貓?
還是三花貓。
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它半身蹲伏在書桌前,一隻貓爪正在翻著面前的書頁。
兩人驟然推門而入,那隻三花貓也僅僅是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讓許正驚覺這隻三花貓竟還有異瞳!
其左邊的眼睛是金黃色,頗具威嚴,右邊的眼睛卻是深藍色,猶如大海般深邃遼闊。
“快走開快走開!不許你再來普度大師的屋子裡了!”
覺明小和尚又是著急又是氣惱的趕斥。
伴隨著他的接近,那隻三花從容的一躍而起,自窗戶處優雅離去。
獨留下那本攤開的書,遺落在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