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慢一些,切莫磕了碰了。這都是朕私庫裡的寶貝。”

安帝正在御花園裡盯著內務府的人清點搬運自己和皇后給子臨準備的聘禮。雖然安帝是一國之君,餘亦和白江宜的婚事也是賜婚。安帝總得是餘亦的義父,雖沒有血緣關係也是餘亦在這世上唯二的親人了。而去安帝和安皇后兩人也從未以長輩身份下過聘,生怕禮數不到位怠慢了未來兒媳婦。

一國之君在御花園焦頭爛額的準備聘禮,若是讓外人看見了怕是背地裡都要笑話。安皇后倒是井井有條的安排著自己準備的聘禮,兩人雖是夫妻但此時也是誰也不讓誰,暗地裡較起勁來。

兩人正各忙各的,就聽御花園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安帝都還沒反應過來這宮內為何有馬蹄聲呢,就見一匹棕色寶馬從門洞中衝出,因為門洞高度不夠馬上的人整個人伏了下去,直至穿過門洞才重新直起腰來。

這時二人才看清楚馬上之人正是穿著軍中服飾的皇家長公主,溫雅公主:趙可兒。

“可兒?”安皇后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趙可兒自小就聽大哥趙長歌講餘亦的故事,那時雖沒見過此人,但長公主還是自己在心中刻畫出了餘亦的模樣。修長挺拔的身姿,烏黑深邃的眼眸,濃密的眉,高挺的鼻,高貴優雅又意氣風發。長公主也在大哥的故事下愛上了習武,愛上了他口中行軍打仗的日子。就這樣自己幻想了五年,終於在兩年前餘亦出征時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果真如她想得那般,只是兩人還未相識餘亦便踏上了關北的路。

自那時起趙可兒便也入了軍營,她想過一過自己心中英雄的日子。小女孩的小心思,也偷偷生根發芽。

但是安帝十分寵愛這宮裡唯一的公主,哪能讓他在軍營裡受苦,所以在他偷偷的安排下,趙可兒以為自己過得是軍人的日子。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都是有人偷偷幫她打理,只不過就是換了一個地方當公主而已。

就為這事兒,安帝也沒少數落趙長歌。原本叫她可兒也好還是溫雅公主也好。本意都是希望她美麗可人,溫文爾雅,可誰曾想被當大哥的一個故事就改了性子。

趙可兒離家也快要兩年了,雖有書信往來但還是想念。今日終於見到了,就算是安帝也不禁想要流淚。

只是趙可兒的態度與二人截然不同,一下馬連句客套話都沒有,直入了主題語氣十分強硬,就像是來問責的:“父皇,母后。你們為何要給子臨哥哥賜婚?”

一聽這話,安帝的臉色突然就陰了下來:“可兒,從前教你的規矩你都忘記了?”

當真是忘記了。

趙可兒實實在在的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只不過是展袖鞠躬。行的是男子的禮。

“參見父皇,母后。”

看著眼前像個男子的溫雅公主,安帝就覺得早年給她起的名字現在就在啪啪打他的臉。無奈之下只能扶額搖頭。

趙可兒依舊不依不饒:“父皇母后,為何要個子臨哥哥賜婚。”

“何為不得賜婚啊?”安帝撫平了心態,打臉就打臉吧。“子臨與那白家娘子情投意合,為何不能賜婚?”

安帝問了兩遍為何不得賜婚,就是想聽聽自己這公主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果然這話一出,這長公主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安帝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調侃。

想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趙可兒乾脆也就作罷,看著正準備出發去白府的禮部和內務府的人,也沒猶豫翻身上馬追了出去。

看著不著調的公主,安帝怒從中來,對著趙可兒遠去的背影喊道:“你要是,再敢在皇宮裡縱馬,我禁你的足。”

回應安帝的之後更快的打馬聲......

安帝看著情況可能有些不妙就朝著李公公揮了揮手,李公公也上前行禮。

“李公公,你去盯著點,要是這丫頭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你知道怎麼做。”

李公公沒有多話,應下後便匆匆離開了。

白府就在南邊,出了朱雀門步行不到二刻就能看到白府的大門。再加上趙可兒騎馬雖在城中不能跑起來,但也比帶著聘禮的禮部要快。

白江宜此刻才剛剛睡醒又沒完全醒。阿阮見今天天氣好便在日出之後開啟了窗給房間通通氣。白江宜在床上翻了個身,又努力地睜開還沒睡醒的眼睛看向窗外瞧了瞧時辰,根據她以往睡懶覺的經驗,今日算是早了。

見時辰還早白江宜就準備再睡一會,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閉上眼睛。

沈府...

秋夜...

抱著回房...

臨王俯下身子...

自己伸舌頭...

臨王想逃...

自己把他拉回來...

就這片刻,昨晚重要的事情猶如決堤的洪水般湧進腦袋。白大小姐剛閉上的眼睛又重新猛地睜開。

“我的媽呀......”

白江宜的嘴型一直停留在“呀”都忘記怎麼閉上了。

阿阮剛在外面曬了一床被子,就聽到自家小姐的尖叫,不知發生了什麼的阿阮就著急忙慌的衝進了臥房。

“小姐小姐,你怎的啦。”

白江宜嘴巴微微張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半天也不眨一下,聽到阿阮的聲音之後才“哎”了一聲微微轉了一下腦袋讓自己能看到阿阮:“阿阮,幫我告病,我要自閉幾天。”

聽到這話阿阮還以為小姐害怕連續兩晚醉酒被殿下責罵。而表情卻輕鬆起來:“小姐,不要擔心,殿下帶著鄭小哥去軍營找沈太尉議事去了。”

白江宜聞言直接坐了起來,語氣十分興奮:“當真?”

阿阮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白江宜這才長長地撥出一口氣,然後又重新躺下:“阿阮,莫要打擾我,我要睡覺了。”

對白江宜來說,能這事兒是遲早要面對的,那就等到要面對的時候再煩惱吧。

看著閉上眼睛一臉安詳的白江宜,阿阮又上前把她拉了起來:“小姐,你不能睡。”

她實在在想不通為什麼餘亦會突然親自己,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居然還親回去了。那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閃過,說感覺嘛確實還不錯,但不知為何一想到就渾身打顫。好不容易殿下不在府裡自己可以逃避一下好好睡個懶覺,結果又被拉起來,屬實難受。

“你幹嘛呀阿阮。”白江宜在床上撒起潑來。

阿阮有些無奈,但就是不讓白江宜躺下:“小姐你忘記了,禮部的大人今日會來給你量體。等他們來了府上你要是還在睡覺,傳到皇上皇后那總歸不好聽。”

說完之後阿阮也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白江宜聽完之後五官都快要擰到一起了,內心做了許久的掙扎之後還是勸服了自己。深呼吸了幾次後咬緊了牙關最終還是靠自己坐了起來。

白府內,原本坐在主位的白武此時也退到左手位。趙可兒將兩條腿都搭在了椅子扶手之上,瓜子就沒停下過。

白武自然知道此人是誰,只是不清楚為何來此。見她自從來了之後也沒說幾句話就不停的嗑瓜子,白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行禮,恭恭敬敬地問道。

“不知長公主大駕,是為何事啊?”

趙可兒本就是公主,在帝都中行事本就方便,來之前她還特地去詢問過餘亦的去向,得知不在都城內的時候便也大膽了起來。所以才敢在白府如此沒有顧慮。

趙可兒放下手裡的瓜子又拍了拍手上的瓜子衣,朝著白武抬了抬下巴問道:“就是你女兒要嫁給子臨哥哥啊。”

白武不知她為何這麼問,就老老實實的道了聲:“正是。”

趙可兒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白武面前,挑了挑眉道:“今兒就是來和你說一聲,子臨哥哥不娶了。”

白武聞言輕咳了一聲,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被從門口衝進來的李公公打斷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慎言吶。”

李公公的服飾邁不開大步,所以是一路小跑進來的,樣子有些滑稽。

白武見狀展袖行禮,李公公卻眼裡只有公主殿下一般,直接路過了白武,只是朝著他擺了擺手又連連點頭。

趙可兒見到來人臉上就充滿了不滿,皺著眉頭雙手叉腰。李公公沒有廢話,拉上她就往偏廳走去。離開時還對白武訕笑著點了點頭,白武一時也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溫雅公主不溫雅的傳言早就遍佈整個帝都了。更何況,二人一個是陛下親閨女,一個是陛下身邊第一紅人。

誰都惹不起啊......

所以也只能微笑回應。

“你幹嘛!”

剛走到偏廳趙可兒就甩掉了李公公的手:“本公主的手你都敢拉,我看你上面這顆頭也不想要了。”

趙可兒的話說得很不好聽,李公公卻是微笑行禮:“奉旨而來。”

“什麼旨?”

李公公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繼續說道:“讓您不要胡鬧的旨。”

得此話,趙可兒氣不打一處來臉上表情又笑有氣。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李公公,想說些什麼但又是張著嘴什麼都沒說。

“不知公主殿下能否聽咱家說兩句?”李公公跟著安帝二十多載早就學會了捕捉人心,審時度勢了。

趙可兒冷哼了一聲,轉身找了個能坐下的地方:“說吧。”

李公公這才直起腰來,雙手攏在袖裡:“公主為何來此?”

看著明知故問的李公公,趙可兒雖不耐煩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自然是為子臨哥哥。”

“既如此,”

李公公稍微彎下腰,讓趙可兒可以看見自己的眼睛:“今日一事若讓臨王知曉了,他如何想你?”

這話倒是點醒了趙可兒。

公主垂下了眼眸似在思考。平日在軍營裡,大家都對自己言聽計從,自己自然能跋扈些。只是今日白府要是自己鬧起來,然後傳到餘亦耳朵裡,怕是留不下好印象。但自己若不阻止,這親事不就成了嗎。

趙可兒有些遲疑。

李公公微微笑了笑,小姑娘心裡想些什麼怕已是瞭然於心了。

“其實不管今日公主您鬧不鬧,這婚,”

李公公說到這又重新展袖鞠躬:“您定是阻不了的。”

趙可兒從未受過這樣的氣,當即就站起身來準備同眼前煩人的傢伙理論一番。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正廳一女子的怒罵打斷了。

“白武你要死啊。嫁妝而已,你要把全家家當丟進去啊。”

外人都說白江宜在白府不受待見誰都能欺負一下,其實在白武心裡卻只有白江宜一個女兒。雖然女兒的親事是陛下賜婚,他也不知道安帝會給臨王備下多少聘禮。他只知道,女兒出嫁後,雖同在天子腳下,但見面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因為自己當年做的蠢事,讓自己的女兒,受了十二年的委屈。

整整十二年。

現如今他已經不奢求女兒原諒了,他只希望女兒自出嫁時,帝都中就不再有那些傳言。也只是希望女兒能在自己的婚禮上抬得起頭來。

白武也是受夠了面前的目光短淺,屢教不改的蠢女人。也不管公主和李公公能不能聽得見,就在正廳吵了起來。

趙可兒也是樂得自在,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充滿了戲笑。

正廳吵得正凶呢,禮部周大人的聲音從正門傳了進來。

“內務府受陛下皇后之命,前來下聘。”

通報聲打斷了二人的爭吵,白武看著許琦冷哼了一聲便甩了甩衣袖向外走去。許琦一聽聘禮到了也連忙跟了出去。

周大人已經站在外廳等候了,兩人一見面也是先行了禮,此刻的許琦倒是又變回了大家閨秀的模樣,站在白武側後方恭恭敬敬地行禮。

“下官在此先行恭喜白大人了。”

聽著周大人的祝福,白武也展了眉,心情好了些:“多謝白大人。”

周大人笑著問:“不知聘禮要放於何處啊?”

“奧,”

白武將周大人帶過了前廳來到正廳:“放於此處變好。”

“這...”

周大人面露難色。

“有何不妥?”

周大人遲疑了片刻,繼續說道:“沒事,沒事。”隨後又回到前廳對著外面喊道:“將臨王殿下的聘禮拿進來吧。”

等聘禮全部安置於正廳之後,白武與周大人已經是站在門口談話了。而許琦早就把白武嫁妝的事情拋到腦後,正興沖沖的看著安帝給的聘禮。

而偏廳的趙可兒看著自己父皇母后下的聘禮更是酥胸不斷起伏。

聘禮兩人一擔,足足二十四但。堆滿了正廳,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周大人您看這事兒給鬧得,本想留您喝杯茶,現在都沒地方落腳了。”白武拱手道,面色滿是尷尬。

周大人大笑著擺了擺手,又拍了拍白武的肩膀:“無妨無妨,現如今白大小姐嫁於臨王,日後還望白大人多多招撫。”

禮部本就是個閒差,又遇到安帝脾氣這般好的皇帝,哪能需要白武招撫的地方。白武也知道這是句玩笑話,所以也笑著自嘲了一句。

“周大人莫要折煞我了。”

隨後兩人又客氣了幾句才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