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雅緻的別院之內。
蘇道懷裡抱著一隻毛絨絨的雪白狐狸,時不時逗弄著。
在他對面,一襲淡粉紅色長裙的葉芊芊,正在輕撫撥弄琴絃,一曲悅耳動聽的琴音,從她指尖流淌,縈繞整個院落。
而在一旁,明顯沉穩了許多的陳玉瑤,正在替他泡煮著上好的香茶。
雖說京城有數萬凡人百姓,葬身於荒仙教的血祭中。
萬幸的是,蘇道的幾個舊識都活了下來,除了有些精元血氣的虧損,倒也並無大礙。
他懷中通體雪白的狐狸,不似當初那小巧玲瓏的模樣,已經長得好大一隻。
時隔數年,它依舊記得蘇道的氣息和模樣,一見面就撲落在他的懷裡,嚶嚶嚶地親暱蹭著捨不得下來。
它那烏溜溜發亮的眼珠子偶爾轉動一下,似乎靈性更勝從前。
蘇道伸手輕輕撫摸著它柔順的毛髮,讓白狐舒服得微微眯起了雙眼,緩緩晃動起蓬鬆的狐狸尾巴,顯得悠然自得。
他沉吟片刻,輕聲開口說道。
“明日,我就該回宗門了。”
聽到這話,葉芊芊身軀為之一顫,琴聲也凌亂了幾分。
她將眼底那一抹黯然收起,挽了挽鬢髮,抬起頭笑吟吟地應道。
“蘇大仙人畢竟要以長生之道為重,早些回去也好。”
而一旁的陳玉瑤則是默不作聲。
自從陳慶之離世,意中人沈山也身亡於譎嶺谷,她就變得沉默寡言,一改往昔那古靈精怪的性子。
蘇道看在眼裡,卻也無可奈何。
能否從這裡面走出來,也只能全靠她自己了。
半個時辰後,二女目送著蘇道逐漸遠去。
“葉姐姐,你為何不去蘇師弟宗門陪他?”
陳玉瑤突然冷不丁開口問了一句。
葉芊芊望著那道已經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眼神有些迷離,沉默了半晌後,方才搖了搖頭。
“與其讓他看著我年華老去,不如就這樣……反倒更好。”
說著,她略微失神,思緒彷彿又回到了最初所見的那一幕。
“可擅長詩詞之道?”
“不擅長!”
“幾份百年藥材……”
“蘇某,其實略懂。”
……
她的嘴角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如往昔初見,明媚動人……
……
蘇家侯府之內,一片哀傷。
作為當代侯位之主的蘇家老太爺,終是沒能熬過生死大限,如今躺在細軟床榻之上,已是彌留之際。
他的氣息微弱,風燭殘年般的蒼老身軀,生機被慢慢磨滅,連喘一口氣都頗為不易。
房間之中,數十名蘇家嫡系的男女,皆聚集於此,黑壓壓地擠滿了此處。
任誰都看得出來,自京城邪祟勾夢之事過去一個多月後,老太爺已是快不行了。
但,蘇家侯位的下一任繼承者,仍舊懸而未定。
眼下老太爺大限將至,即便是再浪蕩混賬之輩,也是老老實實地守在這裡。
蘇滄瀾艱難地睜開了渾濁不清的雙眼,在房間內緩緩掃視了一圈。
徒然之間,他目光一愣,看到了那道挺拔如玉的青年身影,語氣激動得輕輕顫抖。
“定修,可是你回來了……”
圍繞在床榻前的蘇家族人面面相覷。
老太爺怕是病入膏肓了,眼神迷糊得不輕,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然而,接下來蘇家老太爺的反應,卻讓眾人嚇了一跳。
只見他好似迴光返照一般,半身彈坐而起,面色酡紅,臉上泛起些許興奮神態,語氣傲然,聲音鏗鏘有力。
“我兒定修,無愧侯府之名,老夫九泉之下,也敢直面列祖列宗。”
“吾蘇家,並非都是酒囊飯袋之輩!”
說完這話,他大笑一聲,身子便僵硬挺直倒下,吊著的一口氣徹底消散,就此駕鶴歸去。
直到臨死之前,蘇滄瀾臉上,猶自掛著幾分微笑。
蘇道手指尖靈光一斂,收起幻術神通。
他最後暼了一眼這位名義上祖父的屍體,旋即轉過身,毫不留戀地就此離去。
至於剩下那亂作一團的蘇家族人,會為了蘇家侯府之位如何醜相百出,他已經絲毫沒有心思理會。
臨走前,蘇道悄悄在王伯體內打入了一枚養靈丹,至少可再讓其增添七八年壽元。
做完這些,他已經了無牽掛,至此與這京城蘇家再無瓜葛,塵緣已斷。
當蘇道踏著輕鬆的步伐,回到皇宮之際,卻見虞嘯天早已恭候多時。
在他的身旁,還站著一道紅裙女子的身影。
好巧不巧,這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當初那位天機閣代國分閣的執事長老。
“仙使大人,這位道友名為南宮鳳,乃是……”
虞嘯天本想開口引見,不料蘇道卻擺了擺手。
“不必說了,蘇某知曉。”
然後,他便對著那紅裙女子開口打招呼。
“天機閣的道友,數年不見,別來無恙。”
而南宮鳳早已瞠目結舌,震驚得語無倫次。
“是……是你?”
憑藉修士那近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她一眼就認出,眼前這位身份尊貴的築基前輩,赫然就是幾年前在京城遇見的那個青年修士。
看來當初來天機閣時,他定是隱藏修為了……
南宮鳳瞬間就想通了這一點,但還是漲紅了臉,侷促不安,忙支支吾吾地開口解釋道。
“當年不知蘇前輩身份,多有冒犯,還望前輩開恩,莫要怪罪。”
蘇道自然未曾放在心上,反倒是笑著問對方找上自己所為何事。
南宮鳳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咬著牙沉聲道。
“敢問前輩,上個月京城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蘇道沉吟不語,她趕忙又恭敬地遞出了一隻儲物袋。
“蘇前輩,按著我們天機閣內的規矩,若是您願意出售此訊息,這便是相應的報酬,請前輩先過目。”
蘇道將那儲物袋接過,神識一掃,便見其內竟然擱置著三枚上品靈石。
不愧是來自東荒洲的大宗門,即便是一處分閣,都可開出如此豐厚的條件,連他身為太昊門真傳都為之心動了。
隨後,蘇道便將其收起,又將精簡之後的版本說了一遍。
其中,青衣道人以及關乎自身之事皆隱去,只說是數名荒仙教的築基詭修,在代國京城血祭,差點引發詭月降臨。
索性一切都已經死無對證,作為唯一的知情之人,半真半假的說辭,幾乎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