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馬賊清一色的高頭大馬,手持刀劍利刃。

大都面色紅潤,身形精壯,顯得孔武有力,一看便是好手。

亦有數名漢子提著犀角硬長弓,揹負箭囊,騎術驚人,馬匹顛簸衝鋒之中,可探起半身,搭弓拉弦,如履平地。

嗡嗡!

伴隨著弓弦拉開落下,幾支利箭嗖地射出,流星趕月般拋飛落下。

隔著數十步,將最前方几名倉皇逃跑的村民射倒在地,皆是被貫穿胸膛,慘叫著掙扎哀嚎了一會兒,不多時便沒了氣息。

而打頭那中年光頭漢子,更是裝備精良。

身披鎖子軟甲,周身戴著護腕,胸口虎紋護心鏡,足踏黑色硬皮長靴。

手中則是一具兩尺來長的弓弩,做工精細,純鐵打造的箭矢閃動著幽光,蓄勢待發。

近三十多名兇悍馬賊明顯訓練有素,宛若扇形散開。

配合馬匹奔騰衝刺帶來的壓迫感,竟捲起些許兇悍磅礴的氣勢,將所有村民壓縮包圍在破舊道觀左右。

一時間,驚慌哭鬧聲不絕於耳,眾多村民被馬賊血腥殘忍的手段所震,沒人敢再踏出半步,只能抱做一團,眼神驚懼,瑟瑟發抖,皆是惶恐不安。

蘇道也心底為之一沉,望著這群來勢洶洶的馬匪,眉頭微皺,尋思著便是想要逃走也有心無力。

而且這夥人看著就不簡單,來歷不明,怕是不是好相與之輩。

“你們這些人,誰說了算?”

馬賊中一名長相偏陰柔,臉上滿是麻子的乾瘦青年,拍馬而來,視線緩緩地掃了一圈,然後鼻間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趾高氣揚的模樣。

不顧身邊子女勸阻,王老爺子強自鎮定地從破舊道觀內踏出,衝著對方恭敬地拱手說道。

“老朽乃是小黃村的村正,不知諸位大王有何貴幹?”

“想要活命,半柱香功夫內,把銀子都交出來!”

聽到不搶糧食,王德明暗自鬆了口氣,終是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不管如何,只要能保住最後一點口糧,哪怕花錢消災,也總比丟了性命強。

“最好別耍小聰明,要是讓老子發現了,呵呵……”

麻臉青年陰惻惻的笑聲響起,眼神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面對四周虎視眈眈的數十名馬賊,外加村正王老爺子苦口婆心的勸說,諸多村民即便有些不情願,也只能將身上僅存的銀錢首飾交出。

“老爺子,我身上就剩這顆金鎦子了。”

蘇道沉默片刻後上前,將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金豆子遞了過來。

對此,王德明頗有愧色,欲言又止,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很快,王老爺子帶著自家長子,將一個布袋交給了那青年馬賊。

只是,他們這些淪落到逃荒到災民實在是一窮二白,近百人搜刮後湊出來的銀子也不過十幾兩,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估計總共也不到三十兩。

雖然已經猜到這些災民沒什麼油水可撈,但就這麼三瓜兩棗,還是讓麻臉青年頗為嫌棄地吐出了一口濃痰。

“好漢,銀子都在這了,絕無藏私,您看……”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柄鋒利的馬刀,刀光如雪,一閃過過。

王老村正的咽喉處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薄而出,隨後重重地倒下,臨死前雙目圓睜,不肯瞑目。

“我操你祖宗!”

一向和氣的王家長子第一次爆粗口,瘋了似地衝了過來,狀若癲狂。

麻臉青年馬賊面無表情,摘下揹著的一根長矛,抬手向著前方投擲落下。

稜形矛頭輕鬆破開血肉,將暴怒的王家長子身體刺了個對穿,讓他身子為之一頓,慣性下又衝了幾步,方才不甘地握著矛杆嚥氣。

麻臉青年眼底滿是嗜血的興奮之色,一甩馬刀,語氣卻是愈發冷漠無情,縱馬一躍,高聲喊道。

“老弱婦孺,一個不留!”

“青壯降者免死,膽敢反抗者,殺!”

其他數十名馬賊猶如虎入羊群,刀鋒所過,皆是血濺三尺,不管是蒼蒼白髮的老人,還是總角幼童,亦或是柔弱女子,即便是跪地哭著求饒,仍是被無情斬殺。

不乏有血性的村民試圖反抗,奈何實力差距太大,終是螳臂當車,喋血於此。

一時間,血腥味瀰漫,煞氣沖天,哭喊慘叫聲響徹四周,一道道彷徨無助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好似人間鬼府,慘不忍睹。

待塵埃落定,只剩下一些青壯男子被逼作一處,其餘人等,皆已化作刀下亡魂。

“呦呵,這還有個白面書生?”

那麻臉青年發現了人群中的蘇道,一邊用破布擦拭著刀身的血跡,一邊流露出戲謔的神情。

蘇道身邊還有一名十五六歲的黝黑少年,此刻用幾欲噴火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前方,滿是仇恨的怒意。

若非被他按住了,怕是當場衝上前去了。

這少年叫王慶生,如今已經是王家最後一名男丁。

哪怕不足七歲的王璐,都被這麻臉青年殘忍所殺。

蘇道將王慶生拉到身後,抬頭看著對方,平靜的眼神中,蘊含著些許冷意。

“小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麻臉青年臉色一沉,抬起手中的刀。

“殺了他,你給我再賺十五兩銀子麼?”

不知何時,那身著鎖子甲的光頭漢子騎馬而來,目光冷冷地看了過來。

“二當家的……”

名為劉立的麻臉青年為之一愣,那兇悍的氣勢瞬間消融,神情僵硬,不敢多說半句。

雖說他是大當家身邊的新晉紅人,但論地位,卻仍比不上寨中這穩坐第二把交椅的光頭漢子,是以訕笑著不好發作,只能默默收起刀。

光頭漢子收回視線,面無表情。

區區一個災民的生死,他並未放在眼裡,順勢敲打一下最近有些飄的劉麻子,才是其真正的目的。

“這小子倒是好膽識。”

“那又有甚用,到了那個地方,半仙也得脫層皮!”

“這批貨成色不錯,送過去,估摸著可多賺些銀子。”

“等幹了這一票,老子要去郡城裡喝花酒,奶奶的,一個多月沒開葷了!”

周圍那些馬賊低聲議論著,但看向蘇道他們的目光,偶爾露出些許幸災樂禍的意味。

那眼神,好似在打量著牛羊牲口一樣,漠然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