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移花接玉，無妄之災

“他要做什麼！”

驚叫出聲的人是龍嘯雲。

此時的他已經被花無缺和中年人的交鋒吸引了全部心神，沒有功夫在思考誰是誰非，而是滿心都壓在了這險之又險、彷彿下一刻就會翻船的比試之中。

他將自己帶入了花無缺的位置，卻驚悚的發現花無缺和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因此失聲。

連李尋歡也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的盯著花無缺。

花無缺卻突然抬起頭來。

——他的氣定神閒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之前是低著頭、閉著眼的。

刺骨的寒風之中，只見花無缺笑得淡然，雙目璀璨的像是天空中亮起的星辰，嘴角微翹，那若隱若現的笑容讓提心吊膽的幾人不禁放鬆下心來。

花無缺容貌俊朗，身段比之戲臺上的旦角也不遑多讓，手中摺扇被拋到半空，五指伸展，猶如水袖緞帶在空中舞動起來，一撥、一引，不像是進攻，不像是防禦，反倒曼妙的像是翩翩起舞！

可在這曼妙之下，卻潛藏著無盡的殺機！

那中年人劍氣如虹，卻在花無缺手掌下宛如算盤上的珠子一般被輕易撥弄開，縱然是一片大海，此刻也被一分為二，猶如扇形一般向兩邊敞開。

像是箭頭，像是鋒矢，但不管像什麼，花無缺都是那頂在最前面的舞者，輕柔曼妙是女子的動作，卻將那至陽至剛、浩大壯闊的如海劍氣分去兩旁。

他的另一隻手也未曾閒著，同樣猶如緞帶一般抖動，攪擾起一襲漩渦，將那分散而去的劍氣籠罩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在距離中年人五步之的時候，花無缺陡然轉身，宛如戲子現場之時的謝禮那般，將手中聚攏起的劍氣“送”給了中年人！

移花接玉！

這一舉措看似繁瑣，實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劍氣爆發在短寸之間，即便是中年人內功修為精深，此刻也沒法兒擋住這劍氣。

倉促之中，中年人並不慌亂，只見他腳踏七星，身子後仰著倒飛而出，正準備施展手段硬吃這【移花接玉】，卻發現花無缺主動引開了這份劍氣。

“不好！”

龍嘯雲正沉浸在花無缺以高深掌法破解中年人磅礴真氣之時，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從他心底升起，定睛一看，那劍氣居然向著自己打來！

速度之快，哪怕龍嘯雲“催促”著自己趕緊動彈，卻也絕望的發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劍氣已經逼近三寸。

甚至隔著衣衫，他的胸口都能夠感覺到那劍氣的刺痛感。

我命休矣！

就在龍嘯雲腦海中浮現出如此念頭之時，一股巨力從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大哥小心！”

龍嘯雲被人撞了出去！

能做出如此蠢事的，當然是義薄雲天的李尋歡，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撞開了龍嘯雲，以自己的胸膛迎上了那足以分金裂石的一擊！

噗！

血霧噴灑在半空，李尋歡的身影倒撞而出，重重的砸在地上，鮮血染滿長襟，本就蒼白的臉徹底沒了血色，無力的砸在管家身上，將後者砸斷了氣。

“少爺！”

鐵傳甲目呲欲裂，只覺得寒風一瞬間從脖領子裡倒灌進去，渾身上下沒了熱氣，跨步衝到李尋歡身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將他摟起靠在腿上，檢查著他的傷勢。

“！”

龍嘯雲被撞趴在地上，整個人腦海中都是空蕩蕩的一片，目光直直地看著差不多進了彌留之際的李尋歡，神情裡竟然沒有幾分暢快。

明明他最想讓李尋歡死，可真當李尋歡要死在面前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就像是被狠狠撕開一道口子，胸腔中流淌著久違的熱血，讓他連滾帶爬的撲到了李尋歡的身邊，顫巍巍地道：

“二弟……你怎麼這麼傻！”

“明明，明明……”

龍嘯雲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花無缺卻一腳踢開他，俯下身子以真氣替李尋歡療傷，“明明剛才只要你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順的回到李園，名正言順的照顧林詩音，誰也不會說什麼不是，可他還是替你擋了這一招！”

花無缺的語氣裡滿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又帶著無奈，倘若李尋歡真的這麼做了，那他就不是李尋歡！

中年人同樣趕到一旁，為李尋歡把脈後皺著眉說道：“好重的傷勢！按理來講以他的修為未必擋不下這一招，可為何……”

“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救命和陪葬總得選一樣才是。”花無缺的目光落向李園。

殘陽如血，在這暮色的昏黃裡，慘淡的紅霞披灑在興雲莊上，倒映在花無缺的眼瞳裡。

救命自然是救李尋歡的命。

陪葬當然不是他去陪。

“浪子回家，走得悲涼，總得陪點夠分量的才是。”話裡濃郁的近乎實質的殺意讓這森然刺骨的寒風都變得溫暖起來。

燒李園，葬表妹！

一命還一命，這是花無缺能想到的最好的“賠罪”方式，總不能讓他自己來吧？

他可還沒回移花宮娶大師父呢！

現在死太虧了……

“咳咳咳，”彷彿是聽到了花無缺的話，處在生死線邊的李尋歡猛然提起了一口氣，又從鬼門關跳了回來，目光幽幽地看著花無缺，彷彿再說‘你小子最好收斂點，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中年人看著這“醫學奇蹟”，起身鬆了口氣，自我介紹道：“在下燕南天，一時興起，竟造成如此後果……”

燕南天？

怕是南天大俠路仲遠吧！

花無缺對“燕南天”的話嗤之以鼻，真要是碰上那性烈如火的嫁衣神功和無堅不摧、剛柔並濟的神劍訣，即便是他的移花接玉也不頂事了。

路仲遠面帶慚愧，嘆道：“李探花傷了肺腑，即便以自身真氣壓制，短時間內也需要臥病在床，三個月內若無良醫，只怕……”

他沒說只怕什麼，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龍嘯雲面色複雜，咬著牙說道：“我便是散盡家財，也會被二弟請到最好的大夫！”

“那本來就是人家的家財，”花無缺依舊看不上龍嘯雲，冷冷的刺了一句，然後說道：

“一指判生死張簡齋、惡人穀神醫萬春流、華山醫隱陸通、妙手神醫盧鏘……得請這些人才有些把握。”

“這些人多半是閒雲野鶴，短時間內難以尋到，聽說慕容家的九姑娘生來染疾，與多位醫家名宿交好，保不齊手中便有保命丹藥。

不如這樣，小兄弟你去慕容家找九姑娘，我去尋那些名醫，總歸多條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