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一仗讓野機沒尾得意忘形,他派出小隊鬼子清掃戰場,然後向關東軍司令部謊報戰果,聲稱消滅義勇軍三百三十多人,繳獲戰馬三百多匹。司令部輕信了他的報捷當即派人送來榮譽勳章給以佳勉。野機沒尾設下宴席犒勞鬼子們為勝利乾杯,小小的建昌城被敵人搞得烏煙瘴氣。
就在鬼子們狂歡暴飲的同一時間,馬驥帶領戰士們回到黑山戰場上,把犧牲戰士們的遺體一個個的抬到山底下的一塊空地上。
任長貴和潘衝趕到黑山戰場和馬驥相遇互相敘述了本營的戰鬥情況,大家對這次突圍犧牲的戰士十分痛心,懷著仇恨的心情經過一天一夜的忙碌,把烈士們的屍體全部掩埋。湯大虎的墳比其它烈士的墳要高許多,馬驥站在自己營長的墳前失聲痛哭,戰士們的淚水溼透了衣襟。痛苦的哀悼之後馬驥帶著戰友們離開烈士的墳墓,由任長貴和潘衝在前邊帶路去潘家看望著浪丫。
在潘祥的家裡馬驥和戰士們看見浪丫和嬰兒平安無事,心裡都很高興,為團長有了兒子慶賀。馬驥和任長貴商量後決定把浪丫一個人留下潘祥家裡,大家趕快去追趕隊伍。浪丫知道後執意要同戰士們一同去追趕隊伍,被潘祥婦相勸後才答應留下來,等嬰兒出了滿月再去追趕隊伍。
戰士們要走了浪丫急得嗚嗚地哭起來,秀芹小梅和小花像哄孩子一樣把她安慰下來,並且向她保證一個月後一定派人來接她,浪丫這才停止哭聲,目送大家離去,潘祥一家人把戰士們送到路上,一直看不見戰士們的影子才返身回家,對浪丫更加關心了。
飛赫爾率四營戰士一路賓士,來到平項山下一個名叫平安莊的村子。
平安莊住著一個大戶人家,這家的主人叫趙興,他又是村長。飛赫爾把隊伍帶進趙興的宅院,家人從客廳裡請出趙興來見飛赫爾。趙興望著院子裡來的是義勇軍隊伍急忙熱情的向飛赫爾打招乎,飛赫爾十分有禮貌上前拉住趙興的手,趙興自我介紹他是村長,飛赫爾也不客氣的說出自己的身份。互通姓名和身份後趙興讓家人騰出幾間房子把戰士們讓進屋子裡休息,然後讓家人給義勇軍隊伍做飯,一切佈置妥善之後,飛赫爾被趙興帶進客廳。趙興對義勇軍的隊伍早有耳聞,對義勇軍戰士英勇作戰的精神十分欽佩,把飛赫爾奉為上賓,兩人在交談中趙興告訴飛赫爾平安莊離平山只有十幾里路,他不讓隊伍上山去住,因為山上沒米無鹽隊伍上山會有許多困難,如果有鬼子來圍山,隊伍無法生存。飛赫爾見趙興既坦誠又熱情,答應隊伍暫時住在平安莊,飛赫爾問趙興這一帶有沒有鬼子的隊伍常來打擾,趙興告訴他前一陣子有一股鬼子大約有二十幾人,他們把山上的一夥鬍子趕跑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聽了趙興的介紹飛赫爾就不那麼擔心了,他傳令戰士們遵守紀律,規規矩矩的在趙興的家裡等待兄弟營隊趕到。
半拉子率二營,肖力率三營先後到平安莊,和飛赫爾兵聚一處。趙興把戰士們分別安排在老鄉家中,團部設在趙家宅院內,趙興的客廳變成了臨時的團部,平安莊變成了獨立團的大本營。
沈貴張大川等人每天到村口向黑山方向遙望,盼望湯大虎率隊快些趕到平安莊。
這天黃昏的時候,沈貴和張大川站在村口向遠處眺望,忽然一隊騎馬的從遠處向村子趕過來。馬隊越來越近,沈貴對張大川說前面跑過來的十幾匹馬好像自己人。張大川用力眺望,臉上露出喜悅點點頭對沈貴說:“從他們身上的衣服看是湯大虎和戰士們。”他還要說什麼,立刻停下來,雙眼使勁的盯著對面的隊伍,這時沈貴大聲對張大川說:“你看前邊的那個人是湯大虎營長!”
馬隊走近了,對方同時發現是自己人。沈貴和張大川跑步趕到馬隊前和戰士們握手並且擁抱。馬驥望著團長和張大川眼睛模糊了,他哽咽著向團長報告湯大虎營長在戰鬥中犧牲了,一營只剩下十一個戰士。沈貴張大川聽了馬驥的報告眼前閃著金花,沈貴差點摔倒地上,被張大川扶住。沈貴支撐著自己拉住馬驥的手已經泣不成聲。這是沈貴自義勇軍建立之日起到現在最嚴重的一次哭泣。湯大虎是沈貴生死與共的兄弟,他不妥協偽軍把自己的弟兄們從已經被收編的隊伍里拉出來,千里尋找沈團長和戰友們,在蒙古營和烏雲格蘭結婚,出王爺府從土包山到大青山,從大青山到黑山,他一直率一營參加戰鬥,專打硬仗。湯大虎犧牲了,好像斷了沈貴的一隻胳膊,獨立團少了半壁江山。望著眼前鐵骨錚錚的戰士們,沈貴擦乾眼淚,鐵石心腸一樣望著遠處看不見的黑山。蕭瑟的秋風吹在他的臉上,留下的是淚的痕跡,沈貴推了推還在流淚的張大川,堅強地對所有人說:“一營回來了,回來一個人也是勝利!”
村裡的戰士們聽說一營回來了,都迅速的趕到村口迎接自己的戰友,烏雲格蘭的眼睛睜的圓大地在人堆裡尋找湯大虎,他找不到湯大虎,看見馬驥和沈貴張大川幾人在流淚,她心迷茫了,急瘋了一樣躥到馬驥身邊開口就問:“你們營長呢?湯大虎呢?”馬驥已經料想到會有此情景,他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哭起來。烏雲格蘭傻了,像被釘子釘在地上一樣,呆呆的,呆呆的愣著。她不相信自己的男人,親愛的丈夫會突然的沒了,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這個世界上,她更不相信這個叱詫風雲的人會無聲無息的走了,而且是永遠的走了。她忽然清醒過來,撲到馬驥身上問他湯大虎是怎樣犧牲的。林小梅高秀芹趕來,她們把烏雲格蘭扶進村裡。
烏雲格蘭沒有眼淚,只有仇恨,她從牆上拽下戰刀,要馬驥帶著她去丈夫犧牲的地方,他要親自掩埋自己的丈夫,在丈夫的墳前立上石碑刻上他的名子“湯大虎”三個大字。
烏雲格蘭從馬棚裡牽出自己的戰馬,任何人也攔不住她,她飛身上馬向著黑山方向猛跑著。沈貴急忙讓馬驥和任長貴隨後伴她而行。
張大川只管問一營的情況,沒來得及問浪丫的事,他望著遠去的烏雲格蘭,把秀芹拉到一邊尋問浪丫的情況,秀芹擦去眼角上的淚,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向張大川報告浪丫的情況。張大川簡直不敢相信秀芹說的是真話,浪丫母子死裡逃生真是一場奇蹟,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三個女人堅強地生存下來,而且又迎來了一條新的生命,這確確實實是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張大川望著樸樸實實的秀芹,覺得她太偉大了。這就是偉大的母親,不屈不撓的中國婦女。張大川急不可待的向沈貴報告浪丫生了他們的兒子,平安的生活在老鄉家裡。
沈貴一個人坐在大炕上,低頭不語,雖然知道浪丫給他生了兒子,但是死去的這麼多戰士他無法高興起來。趙興陪在他身邊,張大川邁進門檻,聽趙興說:“打仗勝和敗都是常事,戰士們犧牲了,也消滅了日本鬼子。”張大川向趙興擺擺手,不讓他再往下說。趙興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收住話題。
張大川走到沈貴身邊,用手拍他一下說:“我們四個營已經全部到達平安莊,黑山突圍犧牲了許多戰士,他們的遺體被馬驥埋葬了,也就入土為安了。我建議在此地給烈士們舉行追悼會,哀悼他們的亡靈。”沈貴已經有了這個想法,當即同意張大川的意見,通知各營戰士們摘下臂章,佩戴黑紗,明日舉行追悼大會。
烏雲格蘭一路催馬疾行,她恨不得一步邁到黑山見到湯大虎。她只有一個念頭早點見到湯大虎或許他還活著,她把丈夫的活著的希望寄託在時間上,她認為只要快一些到山上,自己的男人屍骨未寒一定能起死回生,她已經失去了理智,懷著幻想在飛奔的馬背上。
任長貴馬驥和烏雲格蘭的幾匹馬跑得四蹄流汗,身上的毛溼得打了綹,儘管戰馬懂得主人的心情,它已經竭盡全力了。站在地上登著蹄子,揚起長長的脖子,甩動著尾巴仰天長嘯著。前邊是一片沼澤地,三人把馬牽到草地上,飢渴交加的戰馬頭也不臺一下用堅利的牙齒嚼起地上枯黃的草填進肚子裡。
烏雲格蘭歇了一陣身上輕快了許多,他曾經記得這邊有一條小河,果然聽到流水的聲音,她朝著水流的聲音走去,沒有多遠小河靜靜的躺在她的眼前,烏雲格蘭把頭伸到水裡狂喝幾口,然後喊來馬驥和任長貴,幾匹馬也痛快的喝了一肚清涼的水。三個人坐在草地上望著前方,馬驥用安慰的口吻對烏雲格蘭說:“嫂子別急了,這裡離營長他們不遠了,等馬吃的差不多了咱們就趕路。”烏雲格蘭就是再急切,馬不吃飽了是不能馱人奔跑的,她只好耐著性子坐在地上看著馬大口大口的吃草。
二個小時以後馬驥把烏雲格蘭帶到湯大虎的墳前,失聲痛哭的烏雲格蘭拼命用手搬去墳上的土塊,她的手指被土磨破了血從指尖流出來和土攪在一起泥都是紅的,他終於把墳上的土摳沒了,湯大虎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顧一切的撲到他的身上,她哭訴著將守候他一生,把他的孩子培養成像他一樣的英雄。
烏雲格蘭終於從痛哭和痛苦中掙扎過來,她緊咬牙關最後的看了湯大虎一眼,猛然割下一綹頭髮放在丈夫的身邊,讓這綹頭髮陪伴著丈夫永生。然後用帶血的手把丈夫掩埋。
突然傳來槍聲,子彈從三人頭上飛過,他們猛然看見一夥鬼子兵一邊跑著一邊向他們開槍。馬驥三人急忙飛身上馬,鬼子已經到了他們跟前,三人拽出槍向鬼子還擊,幾個鬼子倒在地上,其它的鬼子更瘋狂了嗷嗷的叫著:“往馬腿上打槍,抓活的!”烏雲格蘭見到鬼子是分外仇恨,他連發數槍鬼子倒下一片,馬驥高聲呼喚她不要戀戰,遠處又來了許多鬼子。烏雲格蘭向遠處眺望果然有幾十個鬼子向她們飛跑過來,這才放開馬的韁繩跟在馬驥任長貴的馬後邊,向著來時的方向賓士。鬼子的子彈射中了馬驥的膀子,馬驥身子一晃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他忍著劇烈的疼痛呼叫烏雲格蘭不許再停下來同鬼子交戰。烏雲格蘭答應著飛馬趕上馬驥和任長貴,僅僅幾分鐘的時間把鬼子們甩在很遠很遠的後邊。
馬驥和任長貴跑在烏雲格蘭的後邊,他們一口氣跑出二十幾里路,在一個岔道口處烏雲格蘭勒住馬的韁繩,三人下馬後,烏雲格蘭急忙給馬驥脫下上衣,馬驥的傷口還在淌血,烏雲格蘭從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條布給馬驥包紮傷口。馬驥忍著疼痛向前張望一會兒對任長貴說:“前邊再過一個村子就是馬青山大叔的家,我們上路吧,去馬大叔家裡餵馬。”於是三個人催馬向馬青山家趕去。
在平安莊獨立團舉行追悼會,追念在黑山突圍戰中犧牲的烈士們。
戰士們佩戴著黑紗,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在烈士們的靈棚默默致哀,會場氣氛莊嚴肅穆,戰士們都在流淚。默哀後全體將士向著黑山方向舉目眺望,祈禱烈士們永遠的安息吧。八十顆子彈推進槍膛,同時鳴放,告慰烈士們你們的血不會白流,活著的人一定給你們報仇,打敗侵略者的大業我們一定會完成,將戰鬥到最後的勝利。
張大川代表黨組織,代表團首長,作了激昂的講話,他慷慨陣詞呼喚起戰士們堅強的意志,鼓勵戰士們不屈不撓的抗日精神。趕來參加追悼會的鄉親們聽了張大川的話感動得流淚。
會後平安莊的村民們紛紛給獨立團送糧,趙興安慰沈貴讓隊伍多留在村裡住些日子,等戰士們傷養好了,身體強壯了再向南轉移。張大川和沈貴商量他要回北平向黨組織彙報義勇軍近期的鬥爭情況,同時去北平救國爭取國民政府給義勇軍提供軍餉。
張大川要回北平向國民政府爭取義勇軍的抗日軍餉,就要和戰士們分別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戰爭年代裡的分別,哪怕是最短暫的也許會是永遠的訣別。對於張大川此行雖然不是什麼九死一生,到底能否達到目的順利的追回隊伍,誰心裡也沒有底,難免有憂傷離別之情。張就興就要走了,扎罕圖王爺給隊伍的軍餉也已經耗盡用光,他北平之行也就是救急之行,當然是越快越好。沈貴堅信張大川辦事是不用別人擔心的人,更何況在他的身後有中共黨組織和北平的中華救國會。
大家懷著兄弟般心情把張大川送出村口,望著他遠離的身影,沈貴等人落淚了。夜色沉沉,張大川的身影在夜幕中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