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木對浪丫早就情有獨鍾,一晃有二十幾天沒有見到浪丫,急切的心情促使他步履如飛,本來就很清瘦的身子,腳步快起來更加格外輕盈。他縱步到了萬家大門前,望著炮樓上的炮手高聲呼喚開門。炮手熟悉丁木急忙走下炮樓拉開小腳門放丁木進院,丁木一心要見浪丫也沒顧得向炮手說句客氣話,便一直奔浪丫的屋子去了。他信步邁到浪丫的門前,輕輕的扣門屋裡沒有回聲,他把瓜籽臉貼在門邊仔細聽屋子裡有沒有什麼聲音,屋子靜靜的,丁木很掃興。他正在納悶的時候,浪丫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一巴掌拍在他窄窄的肩膀上,丁木轉過身來透明的眼睛閃著喜悅的光亮,很調皮的對浪丫說:“哎呀是你,嚇我一大跳,幹麻使勁的打人。”浪丫看丁木那頑皮可笑的樣子也禁不住裂嘴笑起來說:“你又不是泥捏的人,大小夥子的還怕挨一巴掌。”丁木笑了,閃開身子讓浪丫開啟屋門,浪丫並沒有去開門,而是笑著說:“六哥,你知不知道我家來了一個大英雄,前天夜裡槍擊了很多鬍子,我爹讓他當總炮手”,還沒等丁木說什麼,浪丫牽著丁木的手說:“走,我領你去見見那個大能人。”丁木本來就要見村裡人傳說的大英雄,浪丫的話正中了他來意,於是他跟在浪丫的後面兩個人向沈貴住的更倌屋走去。
沈貴到萬家大院才三天的時間,浪丫已經和他熟得了不的,儼然一個老朋友的樣子。她在沈貴面前是那樣的自信,又是那樣的無拘無束。沈貴也由開始喜歡浪丫,到愛上了她,他對浪丫是無話不說,把她當成院子裡最知心的人。
浪丫把丁木帶進沈貴的屋子裡,並且向沈貴介紹丁木,說:“丁木哥比沈大哥小一歲,就叫沈大哥吧。”丁木見到沈貴便產生了敬意,他當同意浪丫的話,開口衝著沈貴叫了一聲大哥,沈貴順其答應了。
兩個年齡只差一歲的青年男人,由於出身和經歷的不同,語言交流神態表情顯然不一樣。沈貴說話聲音洪亮,語言豪放,禮節上的事不講究。而丁木舉止謹慎,講話時雙目盯著對方的臉,觀察別人的表情,言語客氣溫和,待人恭維又很平和,稚氣的臉上透露著剛毅的韌性。浪丫是兩個男人溝通的紐帶,她很會融洽和蔬通大家的語言,很快三個人在一起嘮的很投機,雖然是初次見面,透過一陣交談大家都有了相應的瞭解。丁木知道沈貴是從山裡來的,槍法是師傅劉中教給的,身上功夫也是師傅傳授和指點的,可是丁木和浪丫怎麼會知道沈貴說的是一半的假話呢。其實沈貴隱瞞自己的槍法和武功是從父親那裡學來的,也是遵父命而已。至於為什麼要隱瞞實情,沈貴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讓自己這樣說,丁木則不然,雖然是在城裡讀書的孩子,他說話句句是真,沒有絲毫的隱情,他告訴沈貴自己在城裡大學堂裡讀書,他已經厭煩了整天死背古書的乏味枯躁的生活,願意尋找一個自由自在的生活空間;並且把自己和浪丫是從小就在一起玩,一塊長大的事兒告訴給沈貴,還講了兒時的一些天真的笑話,屋裡的空氣被丁木調解得很活躍,三個人有時一齊樂起來。
丁木不愧是讀書人,他從浪丫的舉止音談中似乎發現了浪丫的心事,他向沈貴講自己和浪丫小時在一起的很多的趣事,無非是在提醒沈貴別在浪丫身上批相愛的主意,可是沈貴根本沒有在意丁木這些話,更沒去揣測丁木有什麼樣的用心和意圖。
三個年輕人在更倌的小屋裡嘮得很投機,浪丫留丁木吃晚飯,丁木也沒有推謝。
丁木在萬家吃飯的次數很少,又是在城裡讀書的文化人,萬起發很看中這個表侄子,吩咐廚房又加了幾道菜招待丁木。浪丫讓廚房給他們三個年輕人多設一張桌,萬起發對女兒這種破開荒的事也無可厚非。吃飯的時候浪丫提出要求,讓沈貴教她打槍射擊,沈貴不好推辭對她說:“只要老爺子同意,我就答應你。”浪丫當即跑到父親桌前,請求父親允許他學槍法。萬起發雖然有四個兒子,可是他們都不那麼烈性,兒子們身上都缺少浪丫這股勇氣和野性,老人家深深的知道這一點,他捻了幾下銀白的鬍鬚,思索一會兒便答應了女兒的要求,同時讓四兒媳婦高俊英也一同跟著練習槍法,高俊英是浪丫最好的嫂子,有她一同學習打槍浪丫更高興了。萬起發親自到沈貴桌前,給沈貴倒上一杯酒,代表女兒和兒媳婦拜謝師傅,弄得沈貴滿臉通紅很不自然。
浪丫向沈貴學習槍法,丁木心裡象多了一堵牆,吃過飯他拜告表叔後急匆匆的離去。
在萬家宅院東南的場院裡,沈貴紮了十個穀草人,他把穀草人插在雪地裡,當作射擊用的耙子。每日早飯後帶著浪丫和高俊英在場院打耙射擊。浪丫像男人一樣在雪地上爬滾,沈貴教她各種射擊的姿式和動作,什麼平身射擊,歪身射擊,揣槍走步射擊,跑步射擊,浪丫都認認真真的學習,手凍紅了用雪搓一搓,白裡透紅的臉蛋被凍的黑紫,場院裡的穀草人被子彈穿爛了,再重新紮綁,隨著時間的逝去浪丫和高俊英的射擊本領漸漸提高。萬起發讓四個兒子和從小在家中長大的半粒子夥計也跟著學習打槍射擊的本領,萬起發對兒子們講你們的槍法都彈不虛發,鬍子們望而生畏,我們的日子就太平了。萬家的四個兒子和半粒子不負所望,每日雪裡爬冰裡滾,和浪丫一樣槍法是越練越準,穀草人的靶子換了一茬又一茬。萬起發對此事很重視,又從城裡弄回幾箱子彈和兩支快槍,萬家的場院成了打耙射擊習槍的場所。浪丫和沈貴的情感不斷加深,日日升華。他們相愛的事家人看在眼裡心裡也高興。萬起發對女兒喜歡沈貴也樂滋滋的。可是一想起當年殺死丁江的趙山,心裡便產生了陰影,他不肯相信沈貴的父親就是趙山,可是眼前的沈貴他越端詳就越向趙山,不得不讓他疑心重重。
萬家把靶場的槍聲,傳到丁鳳山的耳朵裡,他很讚賞萬起發的作法,對防備鬍子的襲擊很有必要,他有心讓家裡人去跟沈貴學習槍法,又捨不得槍子錢,丁鳳山心裡清楚,這年頭用槍打子彈,不比抽大煙敗家來的慢,這個摳門的丁鳳山怎麼能捨得花錢買槍子打著玩呢,然而在城裡讀書的兒子丁木,心卻緊緊的系在萬家場院的打耙場上,他身子坐在學堂的板凳上,心已經在打靶場,浪丫的影子沒完沒了的在腦子裡晃動,他最牽掛和擔心的是浪丫投到沈貴的懷裡,老師講課他根本聽不進去,更加厭惡了象死水一樣的課堂,於是他終於最後下定決心,橫下心來,丟下行李、書籍和生活用品,沒有和一個同學和老師辭別,悄悄的離開了學校的大門,徒步趕回大戶萬。
丁木在屯外遠遠的聽到萬家場院裡清脆的槍聲,他連家門也沒進直接去萬家的場院,此時沈貴正手把手的教浪丫射擊的動作,丁木看到眼前的一切像受到天大的委屈一樣。但是他很冷靜,他明白要奪回浪丫的感情必須和她在一起習練槍法,丁木控制住自己的內心情感遠遠地向浪丫喊:“丫丫妹子,我回來了。”
浪丫聽到丁木的呼叫自己,舉起手裡的槍,衝著丁木喊:“六哥,你快過來,我打槍打得可準啦!能射中靶子中心草人的腦瓜門”。說著她拉動槍栓,只聽“砰”的一聲槍響,百米以外的草人倒在雪地上。丁木把肩上的圍脖往後一扔拍手叫好,浪丫的四個哥哥和半粒子也拍手叫好。
丁木跑到眾人跟前,他對浪丫說自己再也不進城讀書了,和沈大哥學習打槍射擊,浪丫聽了丁木的話當然高興,拍著雙手錶示歡迎丁木參加射擊的隊伍。站在一旁的萬老大聽到丁木要學習打槍射擊,對丁木說:“你學習打槍射擊可以,槍子要自己帶來,子彈可是花錢買來的貴玩藝”,丁木知道萬大哥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對萬老大說:“子彈錢我會讓家裡出的,這個事就不必大哥多心了。”丁木說話的態度很認真,浪丫撇了萬老大一眼,說:“別那麼小心眼,丁家也不是拿不出錢來。”萬老二接著說:“老丁家錢都長毛了,還能捨得買子彈,買鹹鹽還辯著手指算計呢。”大家一陣嘻笑,弄得丁木面紅耳赤。沈貴問丁木:“你真不讀書了,學習打槍也很苦。”丁木毫不在乎的說:“大家都能學習打槍射擊的本領,我怎麼也不比浪丫妹子差吧。”沈貴聽了丁木的話,又看了看他那副認真誠懇的樣子,很喜歡他,便答應讓他和浪丫等人一起學習打槍射擊的本領。
丁木回到家裡告訴父親自己學業已滿,並且向父親提出到萬家場院跟著沈貴學習打槍射擊的本領。丁鳳山讓兒子讀書的本意就是回來給他支撐門戶,掌管家業,便欣然答應了和兒子的請求。他叮囑兒子好好學習打槍射擊,有了文化,又有了武藝,丁家的門庭有望,後繼有人一代勝似一代。於是丁鳳山託人從城裡弄回幾箱子彈和一隻快槍交給丁木,從此丁木邁進了萬家場院裡的射擊隊伍。
春天遲到了,但卻特別的臉急。微風徐徐,漫山遍野的花兒紅色的、粉色的、黃色的,一夜之間爭先綻放,陽光下芬芳鬥豔;林子綠透了,藍腚溝,紅殼子,黃腦門,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鳥兒,繞著林子在半空盤旋,有的站在枝頭上打哨,唱歌,低吟,還有的放開喉嚨清脆地啼叫著,塞外最美麗的春天只是曇花一現,然而這暫短的季節格外誘香和醉人。大戶萬村前邊的胖頭湖更有一番奇麗的景象,清水碧波,家養的鴨子,天上飛來的野鴨子,還有羽毛潔白的大鵝遊在綠水之中,泛起道道漣漪。蘭天飛來的吊魚郎一群群的,翅膀幾乎遮擋太陽,湖邊甸子上的牧馬和牛羊,時時飲水於湖邊;這裡的景緻太美了,也只有春天才能賦給大自然這樣一幅美麗的圖畫。沈貴浪丫和丁木三個人打耙累了,在浪丫的建議下他們提著槍,走到湖邊漫步。這可是天賜的良機,浪丫和丁木學到手裡的本領該展現了。浪丫提槍走在最前邊,她正在活潑的跳著,只聽“砰”的一聲槍響,一隻吊魚郎從半空中落到湖邊的青草地上,浪丫斷定這準是丁木的傑作。於是他望望天空,一群吊魚郎追著她飛過來,浪丫手起槍響,一隻吊魚郎墜落到綠菌菌的草地上。
沈貴這才發現兩個徒弟槍法果然不凡,他望著死在地上的飛禽滿意的笑了。然後對浪丫兩人說:“你們的本領學到家了,以後院子裡再有鬍子搶劫,就憑你們兩人的槍法百十來個也逃不出去。”
浪丫望著沈貴,被曬得油黑的臉上閃著兩個酒窩,帶著調逗語氣說:“這都是你老大哥的功勞。和你比還是天上和地下,照你的意思說以後我們就不用跟你學槍了。”然後把脖子一歪又對沈貴說:“想得美,算是把你賴上了,跟你一輩子”。沈貴忍不住發出洪鐘般的笑聲。其實浪丫是一語雙關,實指學習槍法,另一層意思是暗示要把終身許配給沈貴。她已經不止一次的當著沈貴的面出此激烈的求愛語言。站在一旁的丁木每聽到浪丫對沈貴表白的情話心裡堵得慌。他努力去和浪丫接觸,處處關心體貼她,就連浪丫的手套涼了,丁木都用手給她焐得熱呼呼的,再讓浪丫戴在細嫩的手上。浪丫對丁木所作的這些都當成是哥哥替妹妹作事,是哥哥在關愛妹妹,和她的情感是別當另論,更激不起愛情的波瀾。浪丫越是和沈貴密切,丁木就越往前湊。關於怎樣對待浪丫沈貴和丁木都各揣心腹事,各有個的小九九和心裡算盤,只是不好說出口來。
三個青年人圍著湖轉了一圈,獵了幾隻吊魚郎提在手裡,沈貴看看天已經晌午帶著浪丫和丁木談笑著向村裡走去。
一輪明月懸在東南天際上,皎潔的月光象水一樣灑在大地上,田野和村莊在月光下格外的寧靜。忙碌一天的莊戶人早早的把腦袋搭在睡枕上,甜甜的做著自己的夢。在萬家大院高牆的崗樓裡,浪丫雙手緊抱沈貴,時間隨著心跳的旋律一分一秒的逝去,一對情侶在微聲的訴說衷情,他們海誓山盟終身相許,在喃喃的妙語中傾吐著溫情的愛,浪丫告訴沈貴,她只愛他自己,和丁木只是表兄表妹的親戚。她要沈貴擔諒丁木,雖然丁木喜歡她,她卻不愛丁木,只有沈貴才是她生命的唯一,沈貴這個從山裡出來尋親的漢子,被浪丫感動了,他真心的相信浪丫的話是真的,他告訴浪丫,不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像對待親兄弟一樣對待丁木,浪丫被沈貴的人品感動了,她告訴沈貴秋後一定讓父親給她們完婚,沈貴終於動了真情,他答應把自己的功夫教給浪丫,可以防身禦敵。浪丫太高興了,她聽人講過許多大俠的故事,什麼飛簷走壁,倒掛金鉤之類的事情,自己真得要學這些本領了,沈貴告訴她,飛簷走壁倒掛金鉤的本領自己也沒有,只會些拳腳功夫,要把這些功夫真正學到手也要吃很多的苦,付出很大的代價,浪丫什麼苦也不怕,她表示一定把這些功夫學到手,有真本領……
當浪丫走到自己房間前的時候突然問沈貴,學習武功是否讓丁木參加,沈貴爽朗的笑了,他痛快的告訴浪丫願意讓丁木和他一起學習。浪丫高興的棰打沈貴寬寬的肩膀,滿意的笑了,她笑得總那樣清脆的亮,沈貴感到是那麼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