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突然想起了什麼,向掌櫃借了紙筆,寫了一張短簡,道:“你一會幫我找人送回我光州的家罷,讓我家人放心。說先龍第應該就會有人知道了。”

小綪答應了,笑道:“姊姊,不用擔心我,你放心罷。”

若雨笑道:“那是最好。別亂跑啊。”

小綪笑道:“好!”

若雨走出店來,對在外等待的李燕飛道:“我們走罷。”

李燕飛撐著鐵柺,道:“好!”

率先領路。

若雨跟在他身後,見他走路顫顫巍巍,實在是放心不過,道:“我扶你罷。”

李燕飛微笑道:“不礙事。死不了的。”

若雨嘆了口氣,低聲道:“這裡便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逞強?”

李燕飛正待答話,突覺腦中一暈,便向後跌去。

若雨一驚,忙扶住了他。卻見他臉色慘白,兀自說道:“我沒事,你……你讓我自己……自己走罷。”

若雨心中微微有氣,道:“你還能走?別開玩笑了。你別瞧不起我,我好歹也是從小學武的。”

將他放躺在地下,解下背囊旗子,放在自己身前地下。

突然心念一動,拾起背囊旗子,塞在李燕飛手裡,微笑道:“莫說你都沒做事,幫我拿著這個,別搞丟了。”

說著站在他之前,蹲了下來,雙手反手拉住他的手,將他負在背上。

李燕飛本來有些意識模糊,突覺前胸觸碰到若雨的後背,大吃一驚,忙要掙脫,卻聽得若雨說道:“你莫給我亂動,徒然浪費我力氣。”

李燕飛一聽,怔了一怔,雖覺有理,卻又怎能接受給她背在身上?只得低聲在她耳邊道:“放我下來。”

若雨道:“我不放。”

她慢慢覺得,只要自己語氣堅定,其實李燕飛反而不敢與她爭論,是以說得斬釘截鐵。

果然李燕飛又說了二次“放我下來”後,一來傷重乏力,一來不願違逆她的言語,終於放棄,只得道:“真不曉得……真不曉得……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若雨笑道:“你專心報路……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她畢竟第一次揹負人行走,走的又是山路,沒多久便覺氣喘。

李燕飛想起十數天前便是若雨報路,自己出力轉彎,怎料不消幾日,分工便直接倒轉了過來,既覺無奈,又覺好笑。他此時既不必出力行走,便強自撐著不使自己暈去,免得若雨出了什麼狀況自己卻毫不知覺。

路上他閒著無聊,問若雨道:“你囊中裝著……裝著什麼東西啊?怎麼……挺沉重的……。”

若雨道:“我親戚給我的。要跟他……相認之用。”

李燕飛摸著形狀,只覺似是一個杯子,心中微覺奇怪,但一來自己無力多想,一來擔心若雨無力回答,也就不再多問。

走著走著,李燕飛幾次要若雨放自己下來休息,若雨總是不肯,二人便愈爬愈遠、愈爬愈高。

只見山勢愈來愈陡峭,閒客也愈來愈少,李燕飛在若雨耳邊低聲道:“從此開始,便是我們『茗玉派』的掌控範圍了。”

若雨雖是聽在耳裡,卻無力置詞,只心道:“到現在才知道他的門派叫什麼名字。”

再向上一段,只見山道兩旁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洞穴,李燕飛道:“這裡是我派門人練功之所。我派在山上成立,用的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洞穴。”

說著向裡頭望了幾眼,嘆了一口氣,心道:“可惜現下沒有人在裡頭練功,不然要他們來替她也好。”

又向上一陣,李燕飛心道:“總算是快到了。唉!給她背了這麼長一段路,叫我情何以堪?”

卻見前面林間一個漢子走出,挑了一擔柴,腳步輕捷地往山上走去,李燕飛大喜,叫道:“魯師哥!”

這一“叫”,若雨自是聽得一清二楚,可他中氣不足,又怎能讓前面那人聽見?李燕飛見呼喊無效,低聲對若雨道:“放我下來。”

若雨一面放他坐在地上,一面氣喘吁吁地道:“那……又如何?你怎麼追得上他?”

李燕飛笑了笑,並不打話,手一揚,一物射了出去。他重傷後雖是無甚手勁,但那物既輕且薄,又是用巧勁擲出,竟是成功地繞過那“魯師哥”身側,飛到他面前。

那魯師哥一看,知道是李燕飛所發,伸食中二指挾住,回頭果見李燕飛坐在地下,忙奔了過來。

若雨笑道:“這是什麼玩意?”

李燕飛道:“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千里共嬋娟』,是個月亮形狀的暗器,呼召門人之用。近一些的距離便是這樣用法,稍遠一點的話,我對空射出,這物會嗚嗚作響,便能叫人過來了。”

若雨童心大起,笑道:“我要看!”

李燕飛道:“我現在內勁不夠,發不上去。便是上去了,也不會響。”

心道:“不然我在山腳下發射便是,又何須讓你揹我上來?”

若雨沒去細思此節,又笑道:“不過你本來還是別亂發的好,免得烽火戲諸侯一般,到時你同門都不理你了。”

李燕飛聽她這話,忙道:“是啊。”

心中卻想:“若我當真能發,只怕適才還真的會發上去。唉!我怎能像古時昏君一般,為女色所迷?幸好她倒是出言提醒,而非讓我越陷越深的女孩。”

說話之間,那魯師哥已奔到身前,他見李燕飛面色蒼白的坐著,忙問道:“師弟,你怎地坐在地下?”

李燕飛道:“我身受重傷……不便行走……因此想……。”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魯師哥已然大怒,罵道:“是誰?誰敢把你打成重傷?”

李燕飛道:“不重要,你快……揹我……。”

但那魯師哥卻沒在聽他說話,自己問了“是誰”之後,眼光便看向若雨,喝道:“是你麼?沒見過你,應該不是我派的罷?怎能到這地方來?是了,你這麼氣喘吁吁,定是剛和我師弟打架,是也不是?”

若雨忙道:“不是我,你還是快聽他說話罷!”

那魯師哥怒道:“這裡就只有你一人,怎麼不是你?難不成是我打的?是他自己打的?”

若雨本已疲憊,又掛念李燕飛的傷勢,受不了他這般參雜不清,慍道:“你還是給我讓開罷。我自帶他上去。”

李燕飛見若雨臉色不豫,急著要說話勸解,不料一口氣轉不過來,竟爾又昏了過去。

那魯師哥見了,大吃一驚,叫道:“你把我師弟嚇死啦!我要報仇!”

若雨見李燕飛暈去,先是一驚,又聽得這人一意冤枉自己,又急又惱,旗子一抽,喝道:“你想怎樣!”

那魯師哥見她抽了兵器,也喝道:“誰怕你了?決鬥啊!”

拔出了腰間單刀。他這一喝,樹上倒有不少葉子給他震了下來,還將李燕飛給驚醒了。李燕飛睜眼一看,只嚇得心臟差點要從嘴裡跳了出來,忙叫道:“不要動手!”

語音一落,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若雨大驚,忙要奔過去察看,卻見一柄明晃晃的刀子橫在身前,那魯師哥喝道:“不准你再靠近我師弟一步!師弟,看好了,我給你報仇!”

李燕飛噴血之後,知道性命已在呼吸之間,忙收攝心神,才不致再口吐鮮血,此時見師哥攔住了若雨,雙眼望著他,低聲道:“師哥……來……來我這裡。”

魯師哥聽了,轉頭對若雨喝道:“你敢動一動,我立刻就要殺你。”

才向李燕飛走去。

李燕飛努力讓自己不去關心若雨,免得又增重了傷勢,見師哥過來,忙道:“近一些……。”

那魯師哥也當真聽話,將耳朵靠到他口邊。只聽得李燕飛道:“快揹我去……找……找師父……別管那……女孩……。求你……。”

那魯師哥聽了,忙叫道:“那怎麼行?她把你傷成這樣,怎能隨便放走?”

李燕飛聽他這話,伸手到懷中掏摸了幾下,卻是沒拿出任何東西,對魯師哥道:“抱著我……越緊越好……。”

魯師哥不明其意,只道他在找尋安慰,便伸出雙臂,牢牢將他抱在懷裡。

若雨一直在旁瞧著,聽不見李燕飛的說話,卻見兩人抱了許久仍不分開,又驚又怕,終於緩緩的走了過去。

李燕飛餘光見她走來,轉過頭去,對她微微一笑,道:“快……揹我上去。”

若雨先是放下了心,原來李燕飛沒遭了那人暗算,又想:“這人該怎麼辦?”

卻聽李燕飛低低的道:“拆……掉……。”

雙眼一閉,再沒了說話。若雨大驚,忙伸手探他鼻息,卻是一點氣息也無,忙將那魯師哥的手臂解了下來。

說也奇怪,適才生龍活虎的魯師哥,竟是毫無反抗,倒似也死了一般。

但若雨此時又哪有心思在意他的異狀,將李燕飛橫抱手中,便往山上奔去。她心中只想:“我只要一直向上,他的師父一定會在上面的。”

腳下再無停留,一口氣向山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