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想了一會,指著李燕飛道:“便算沒有斧頭,他身上或許也會有佩劍什麼的罷。”
說著輕輕摸到他腰間,果然摸到了一個劍鞘,若雨大喜,輕聲道:“在這裡了!”
解下劍鞘一看,不料竟是沒有劍在裡面。小綪湊近一看,奇道:“怎麼會這樣呢?”
原來今日稍早,李燕飛取了佩劍戳了馬臀之後,早在意識模糊之中,將劍失落於途中,再不曾攜回,而此時若雨和小綪看到他只佩著劍鞘卻未攜長劍,自是難以索解了。
二人商議許久,終於決定掉轉回頭,往徐寧家留宿一晚。若雨算算時刻,看那月亮才方升起,嘆道:“本來只盼能早些抵達的,真是天不從人願。”
圈轉馬頭,折向來路。便在此時,突見李燕飛的身體忽然動了一動,若雨忙叫道:“小綪,等一下!”
小綪本來走在前面,聽了若雨呼喚,忙回過頭來,笑問道:“姊姊你想到渡河的辦法了麼?”
若雨不答,瞧著李燕飛的臉龐,只覺一顆心正緊張的怦怦而動。
小綪見狀,隨即會意,便不再問,將馬緩緩馳到若雨身旁,笑吟吟的望著若雨。卻見若雨一顆心思全放在李燕飛身上,便也朝他臉上望去。
只見李燕飛身子又動了兩動,眼睛似也正在努力的睜開。那畫面簡直便如金蟬蛻殼、粉蝶破蛹一般,而若雨和小綪則似個殷殷企盼的孩童,知道不能替蝶蛾剪破繭蛹,也不敢有所動作,靜靜的等待著。
忽然,聽李燕飛“唔”的一聲,終於睜開眼來,二女大喜,卻見李燕飛迷茫的揉揉眼睛,待得眼神終於對焦,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若雨時,不覺“啊”的一聲,叫出聲來。小綪見狀,又是“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李燕飛微一定神,眨了眨眼睛,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若雨,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我是在作夢罷?”
可他昏迷已久,喉頭乾燥,發出的聲音卻是十分沙啞。幸而若雨和小綪都聽得懂,若雨喜道:“是我。你可終於醒過來了!”
卻是忍住讓眼淚不致落下。李燕飛懵懂之間,未覺她的異狀,忙問道:“這裡是哪裡?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身子微微一動,想要坐起,卻顯些摔下馬去。若雨忙扶住了他的背脊,輕聲道:“我們在馬上,你小心些。我扶你下去。”
李燕飛感覺到她溫軟的小手,臉上一熱,忙道:“我自己下去便是。”
便想先使同在馬右側的雙足著地,直接下馬。但他重傷之後乏力,卻哪裡有這麼多力氣?顯些便要整個人滑下馬去,又給若雨伸手拉住。
李燕飛滿臉發燒,但雙足總算是踏上了實地,然後穩穩站定。他定了定神,回頭對馬上的若雨道:“我去河邊喝點水。”
若雨一聽,又想下馬去扶他,李燕飛察覺她的動靜,也不回頭,邊走邊道:“不必幫我。”
徑向河邊走去。
若雨雖聽他這麼說,卻不禁下了馬觀看,只見他腳步蹣跚,搖搖晃晃,便似喝醉酒一般,好幾次便想衝了上去。
但想李燕飛既已出言阻止,小綪又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只得忍下了衝動。突然,李燕飛腳下一絆,眼見就要跌坐在地,若雨連忙搶了上去。
卻見眼前銀光一閃,若雨一驚,忙煞住了腳,再定眼看時,李燕飛已持了一根鐵柺在手,拄著拐緩緩前行。
若雨這才明白,適才的銀光竟是李燕飛持拐掃過,鐵柺反射出的月光。
若雨心下不解:“他為何仍要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再不敢走上前去。卻聽得小綪輕聲笑道:“姊姊你可知道為什麼?”
原來不知不覺間,小綪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若雨道:“我怎麼知道?”
小綪滿臉笑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他、害、羞!”
說完,格格格的笑個不停。
若雨佯慍道:“小綪你別再說這等話,我沒有喜歡他,他也沒有要對我怎樣,好麼?”
小綪笑道:“好啦,我知道,你們只是萍水相逢,過了便散了,是不是?”
若雨道:“不然還能怎樣?”
她本來是要假意對小綪生氣,不料這話一出,卻是充滿了悵悵之意。
李燕飛這時已掙扎地走到了岸邊,再也撐持不住,雙膝一軟,便跪在了水邊。他掬幾口水喝了,又用水潑溼了自己雙頰,才略覺清醒了一些。
微一凝神,突發覺自己的一顆心正怦怦跳動,腦中只有一個問題反覆縈繞著:“她們怎麼會來這裡?”
卻是沒將她二人的對話聽進耳裡。
他怔了一會,抱膝坐在河邊,任由思緒遊走。如此發了一會兒呆,才終於轉頭問道:“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若雨和小綪本來正自東拉西扯,聽了他這問話,一齊回過頭來,若雨忙道:“我們……我們……。”
雖是想要回答,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小綪笑道:“我跟姊姊出來走走,碰巧見到你倒在路邊,若雨姊姊良心好,說要送你給你師父醫治。”
說完向若雨眨了眨眼睛。
李燕飛瞧她頑皮神色,知她撒謊,但也無意點破,便道:“如二位所見,我現下沒事了,這便請回罷。”
若雨忙道:“可是你的額頭……。”
後半句那“明明燒得那麼燙”還未及出口,便被李燕飛打斷道:“就說我沒什麼了,不過是太累在路上睡著而已。”
他只道自己是在路上昏倒被若雨發現,卻不曾知曉是另有他人救了自己,否則他滿身泥濘的倒在沼澤邊,無論如何也不能是不小心睡著。
若雨聽他一味拒絕自己,道:“好罷!那你還是會回去找師父麼?”
她問這話,實是要李燕飛定下承諾,以免他一會沒人看見又喪了求生之念。
李燕飛的用意被她看破,臉上一紅,佯作不悅道:“那又幹你什麼事?”
他們身處在暗夜之中,他那微微臉紅卻是沒被瞧見,若雨只道他是真的生氣,急道:“你的傷勢是由我爹爹引起的,如果你就因此喪命,那跟我爹爹殺人有什麼兩樣?我怎麼能不管?”
這件事本來只有他二人知道,這時情急之下給若雨抖了出來,一旁的小綪不禁張大了嘴,叫道:“姊……姊姊,是……是你爹爹……?”
李燕飛佯怒道:“誰讓你講出去了?我現下健康的很,你也好,你爹也好,沒有人必須承擔我的死活!”
若雨見他突然動怒,大吃一驚,怔了半晌,才終於輕聲道:“不如這樣,就當我想去看看你師父,帶我去,好麼?”
李燕飛道:“你又不是我師門中人,憑什麼見我師父?”
嘴上雖是拒絕,但聽得若雨如此為自己著想,口氣也不禁軟了。
若雨聽出他口氣已無怒意,心中一喜,微笑道:“我現下拜你為師,我便有權見你師父了罷。”
李燕飛萬料不到她竟這麼說,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反倒手忙腳亂了起來,忙道:“我怎麼能作你師父?別開玩笑了!”
頓了一頓,又道:“既然你這麼想看,便去罷。”
他口氣雖仍是冷淡,但若雨想他素來如此,知他確是同意了自己和小綪同行,放下了心中大石,喜道:“這便好了!”
李燕飛怔了一怔,仰頭望著天上星辰,低聲道:“只是我有沒有辦法帶路到底……就要交給老天決定了……。”
若雨柔聲道:“你說過的事可不能反悔,無論如何都要到那裡去。”
李燕飛心神激盪,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鮮血登時從口中噴出。
若雨大駭,道:“你沒事罷?”
李燕飛強自撐了這許多時候與她爭辯,說話時又忽冷忽怒忽憂忽喜,心神早已承受不住,這時也再難說出話來,只微微笑,搖了搖手。
小綪心道:“這樣還好意思說自己沒事。”
走上前去,悄聲對若雨道:“你確定他腦袋沒有問題?”
若雨哪有心思理她的玩笑話,說道:“我們走罷,現在就出發。”
小綪奇道:“那這河呢?”
若雨問李燕飛道:“你身上可有刀劍斧頭之類的麼?”
李燕飛沒聽清小綪說話,不明她用意,眼神看向自己腰間,心道:“那裡有一柄板斧。想當年……。”
想起了當時為了追蹤若雨,自己也曾想用這斧頭造一艘獨木舟,突然發覺自己現在正是身在河邊,登時明白了她也是想用這斧頭造船,便想開言阻止,然而他此時氣息逆流,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徒然一張臉顯得驚慌而已。
若雨會意,對他微微一笑,仍是伸手摸到他腰間,掏出了那柄板斧,回頭對小綪道:“小綪,來幫我。”
小綪雖是內心暗笑若雨的痴,卻仍是笑嘻嘻的走來幫忙。
李燕飛輕輕嘆了口氣,內心依稀有股暖流流動,不知不覺便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若雨和小綪還真的砍了一段樹幹下來。
小綪看著這合抱粗細的樹幹,笑道:“姊姊,比起木筏,這樹似乎更適合做獨木舟呢!”
若雨微笑道:“不如便做獨木舟罷!也許還更不容易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