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恩一邊喝了一口旅店自家釀製的葡萄酒,一邊為山石讀著旅店為他們特別準備的報紙。多日困在這座閉塞的小鎮裡,緒恩終於重新感到了文明社會的氣息。雖然報紙還是前日的,但心情依舊頗為激動。

“魔法王國艾斯的代表昨日拜訪了教皇國神座,受到了最高階別盛情接待。這也是時隔百年艾斯的最高魔法評議會代表再次前往神座。教皇國負責外交事務的樞機主教法耶斯宣稱這將是一次里程碑式的外交事件,標誌著兩國持續數百年的敵對關係已經緩和。”

“針對蘭斯帝國的外交抗議,特魯埃陸軍總長克勞奇伯爵前日在貝林舉行記者招待會上,通告目前在阿登山區的軍事演習只是每年例行的活動,明年將會繼續舉行,與目前與蘭斯帝國的緊張關係沒有任何關係。”

“經過數月籌備,萬眾矚目的慕尼黑至帕爾馬的跨國鐵路已經順利啟動。來自各國的四千家大小企業,十萬名建築工人陸續投入其間,共襄盛舉。而艾斯境內那段平均海拔超過3000米的山路,將會是整個工程能否能按時竣工的關鍵。據工程負責人透露,採用最新研發的隧道挖掘技術將會完美解決這一問題。”

“西維爾的政局經過數月的劇烈動盪,終於有了穩定的趨勢。據悉民族和解議會正在籌備成立,透過武力上臺的臨時政府即將解散,計劃新年後選舉出新的合法政府。如果共和派能夠保住之前的勝利果實,那麼可以預計徹底廢除君主制的憲法運動將會進入點火的倒計時階段。”

“轉載《科隆先驅報》,數週前在萊茵河上游發現的食人魚種群已經被相關人員在近日清理完畢,為這場生態災難畫上了一個句號。貝林大學生物系教授格雷夫特教授指出,經過他的研究可以初步確定,這種在萊茵河上游發現的,帶著36顆尖銳牙齒的食肉魚類與新大陸亞馬遜流域的食人魚同源同種,因此此次事件極有可能是外來物種入侵造成的,而不是之前傳聞與非凡力量有關。”

“特魯埃首相格爾曼前日在議會抨擊左翼社民黨提出的增加勞工福利,消減軍費的新議案是不合時宜的,是對國家和人民可恥的背叛。他指出在目前嚴峻的西大陸地緣政治局勢下,絕不能放鬆對軍隊的建設。而在昨日,蘭斯議會透過了新的僱傭法案,僱主將被禁止招募15歲以下童工,每天的勞動時間也將會降低至九小時,並保證每週一日的休息時間。這將對蘭斯帝國的輕重工業的生產帶來重大影響。”

緒恩翻來覆去看完這份只有八個版面的地方報紙,意猶未盡。與東大陸一潭死水相對應,西大陸雖然動盪不安,但整個社會卻充滿了一股向上的蓬勃朝氣。

“看來科隆附近的魚也發生變異了。”山石突然發話。

“我可不相信入侵物種有這麼多。”緒恩為山石再次倒了一杯葡萄酒,“一定是那個地方發生了什麼!而且政府試圖隱瞞真相!”

“晚上還有事,少喝點吧。”

“就再喝一杯,但願我們今晚一切順利。”

兩人一邊呼吸著外界的新鮮空氣,一邊小心品嚐旅店晚上提供的晚餐。由於前一晚偷聽到餐館老闆可能會對自己不利,雖然兩人身體素質超凡,卻也不得不加倍小心,以免落入敵人設定的陷進。

餐前開胃湯品是蛤蜊菌菇湯,樣子頗為與眾不同。

據老闆娘介紹菌菇是山裡特有品種,菌冠呈罕見的幽藍色,形狀猶如魷魚的觸鬚,名字叫作為藍魷菌,配合新鮮蛤蜊,味道非常鮮美,作為這裡的特色菜頗受遊客的歡迎。

其他菜品也做得十分講究,兩人大快朵頤,衝著不遠處忙碌的老闆娘連聲稱好。

風捲殘雲之後,兩人正抬步上樓回房間,旅店老闆娘收拾著桌子上的餐盤,看了一眼已經見了底的湯盤隨口問道:“客人們覺得這湯怎麼樣?”

“味道很好!”緒恩故作略帶醉意的模樣,笑著說道。

“為什麼前兩天我們沒有吃到?”山石接著問道。

老闆娘訕訕笑道:“這個藍魷菌可不是隨處都能採到的。”

緒恩的內心此刻非常得意。之前在蘇黎世意外獲得的那本魔法筆記里正好提到過這種特有的藍魷菌。它有非常好的助眠作用,只要服用了它,無論是地震還是火山爆發,都不會自主醒來。而那位魔法筆記的原作者曾經用它製作過催眠藥水,惡作劇般導致他的室友三天三夜無法醒來,差點被學校開除。

由於提前知道了這種藍魷菌的作用,他剛才偷偷將兩人的湯倒在了小酒桶裡,並把酒桶帶回了房間。

很快時間過了半夜十二點,躺在床上休息的緒恩和山石感受到了門外的燈光全部熄滅。隨後一個人影似乎在他們的房門外駐足觀望,過了好一會兒才離開。他們迅速行動,從床底拿出了提前從儲藏室偷出來的巨大金屬鳥形面具。互相對視一眼後,猛地同時套在頭上。

兩人暗自尾隨旅店店主一家,穿過小樹林走向後山。

在寒風中搖曳的樹葉發出鬼魅般的“莎莎”聲。一輪金燦燦的滿月掛在夜空,樹林的陰暗處,一縷縷幽蘭點綴其間,像極了散亂在亂葬崗的枯骨散發出的磷火,將整個山林映襯地異常詭異。

走了一段時間,緒恩漸漸發現這條山路似曾相識。是的,這條路正通向他們之前曾經去過的那處危險的家族墓地。

離那墓地越來越近,周圍與他們一樣戴著面具的人們也越聚越多。他們每人都舉著火把或者是煤油燈,穿著黑灰色兜袍,頭戴鳥狀金屬面具從四面八方匯聚到目的的入口,人數竟有三、四百之多。

但秩序井然,沒有人交頭接耳。

入口處有兩個身著紅衣兜袍的男子舉著火把,讓每一個經過墓地大門的人們將兜帽脫下,只有露出紅色和銀色的頭髮才會將其放入。順著略顯擁擠的人流,緒恩和山石很快就移動到了大門口,兩人毫不猶豫,拉下了自己的兜帽。

與緒恩估計的一樣,門口的兩名紅袍男子只是望了一眼他們已經染好的紅髮,便機械般的揮了揮手,讓他們迅速進入。

他們路過之前遭遇藤蔓攻擊的紅色墓碑的場所,繼續向墓地深處進發。當日因為遭遇了襲擊,所以他們迅速退出了墓園並沒有繼續冒險探索,沒想到在此墓地深處別有洞天。

在兩大堆篝火的照耀下,一個一人多高,方圓數十丈的巨大墳塋出現在他們面前。墳塋的下方卻有一個狹窄入口,所有人正依次透過此門走入墳塋的內部。兩人繼續如同排隊般走入內部,竟然看見裡面有一條向地下延伸的甬道。甬道的石壁上每隔十步懸掛著煤油燈,在寒風中不停搖晃。地面溼滑,空氣中帶著汙濁腐爛的氣息。

此時兩人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寫人要戴這種中世紀才會有的鳥形面具。鳥形面具又尖又長的鼻子裡面存放著薄荷草和其他香料可以用於阻隔外部的味道。可即便如此,甬道內的味道依舊讓人感到窒息。

終於他們走到了此行的終點。甬道的盡頭是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巨型地下大廳,地面鋪著光潔的大理石,被周圍的火把照耀的有如白晝。

中央有個五六米高紅色的圓形高臺,一個穿著火紅色兜帽的男人,一動不動正垂首站立在高臺之上,他也同樣戴著鳥形面具,只是他的面具竟然是黃金打造,一看便知地位尊崇。

兩人選擇了大廳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學著周圍其他人一樣安靜盤腿坐下。繼續等待了約10分鐘,終於不再有新人進入大廳。只聽得一陣尖銳的笛子聲,高臺上那人有如甦醒般抬起了頭,與此同時,緒恩周圍所有人,同時將雙手舉過頭頂,高聲喊道:“讚美聖眷者”,一邊將身軀倒向中央高臺,然後一遍又一遍不斷地重複,洪亮整齊的聲音如同海浪衝擊著兩人的耳膜,不過更大的衝擊卻來自精神層面。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強橫的氣息忽然在大廳高空顯現,這種壓力頓時讓緒恩已經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幾近被掏空才能勉強支援自己不跪下。而事實證明,就算他能勉強支撐,因為周圍的絕大多數人匍匐在地,他也不得不跟著這麼做,以擴音前暴露自己。

高臺上一個磁性的男聲從面具後面傳出,在空曠的大廳中迴響:“我已經感受到了,清晰地感受到了。我們已經在這裡等待了一千年,主人即將重新召喚我們,最後的審判即將開始,我們註定將恢復神的榮光,為此我們將毫無保留,獻出我們的所有。”

“就在明日,我將會再次開啟神聖之門。到時候我們將再次獲得一個機會,一個徹底恢復與眾神溝通的橋樑的機會。這麼多年來,神一直在俯視我們,耐心等待我們的重新迴歸,神從未離開。讓我們讚美神吧。”說到這裡,他忽然跪下身體,抬起黃金鳥頭,雙手伸向半空大聲喊道:“舊日的眾神啊,請接收我們的讚美,您就是一,您就是萬,您既是剎那,也是永恆。火焰的最終主宰,我們必將讓您的道行與地上直至永遠。”

話音未落,大廳內所有的火元素開始瘋狂躁動起來,懸掛在周圍牆壁上火把的火焰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幻化成數十條火龍在下一秒劃過眾人的頭頂飛向高臺之上。那個頭戴黃金鳥頭的男子瞬間被四面八方激射來的火龍吞沒,在火中燃燒的他沒有任何痛苦,只是激動地大聲喊出最後的話語:“信奉吾主,得獲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