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生沉聲道:“少俠好魄力,莫非想以一敵三不成?”
“你的對手,是我。”
範先生話音未落,隨著平淡的聲音響起,他感覺一道殺機牢牢地鎖定了自己,只要稍有妄動,立刻將死於其手。
他竟然沒感覺到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大堂的一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蠟像。
“十多年前,你敗於天南劍客手下,三年前,我殺了天南劍客......”
那人抬起頭,平淡的絲毫沒有感情的眸子注視著範先生,緩緩開口。
“今日,你若能殺了我,便可以洗去這一敗之辱了。”
範先生從進入快活林開始,一直都是雲淡風輕的氣質,直到此刻,他那蒼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震驚之色。
“天南劍客......,你...你是孟星魂!”
他終於是想起了什麼,失聲道。
孟星魂這個名字,早已不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從他接到殺孫玉伯的任務開始,已經漸漸出現在了大眾的視野,尤其是在許多劍客的心目中,已經將他奉為了追趕的目標,甚至成了許多年輕劍客的偶像。
孟星魂道:“高老大欠下的人命,我也是其中之一,你們不妨一起帶走的好。”
蘇定海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倒是省得我們多費功夫了,就算如此,你們也只有兩個人,我等此時就已有三人,還有第四個尚未露面,只怕還是勝你們一籌的。”
何方嘆道:“莫說以四對二,就算是以二對二,在下也是勝少負多的。”
雷老六喝道:“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怎能幹得出以多欺少之事?”
何方抱拳道:“雷大俠果然是英雄豪傑,既然如此,不如我說個法子。讓你們多的一人到我們這邊,大家三對三可好?”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蘇定海和雷老六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樣。
只有範先生目不斜視,身心已經完全放在了面前的孟星魂身上,不敢有絲毫分心。
蘇定海怪笑著說:“老六,這小子是不是一直很聰明?”
“是。”
“剛才這句話是不是他說的?”
“我絕不會聽錯。”
“這句話說的聰不聰明?”
“一點都不,反而很蠢。”
“你看他像不像個蠢人?”
“原本不像的,可現在......”
雷老六說到這裡,忽然閉上了嘴巴。
因為他看到大堂門口,有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這人長相很普通,就是那種丟到人群裡絕對不會被人注意的的那種人,無論是穿著,身材,還是這個人的氣度,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雷老六卻認出了這個人。
“司空笑?”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司空笑站在了何方身邊。
何方竟然好像全無察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已經忘了司空笑也是來殺他的一樣。
雷老六大聲道:“司空笑?你莫非成了叛徒?”
何方立刻搖頭否認,“不,司空笑不是叛徒,他的確是你們的人,不過...”
他看向了旁邊的人,緩緩道:“你們為什麼不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司空笑?”
蘇定海沉聲道:“他若不是司空笑,又會是誰?”
那個“司空笑”忽然笑了,用手從後脖後一撕,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來。
孟星魂心中也激動不已,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張人皮面具下的臉,竟然是自家兄弟石群的臉!
但他還是沒有說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範先生身上。
雷老六還是有些不信,叫道:“那真正的司空笑去了哪裡?”
何方笑道:“其實,在你們那十六個手下都死的時候,就該想到的。”
蘇定海緩緩道:“你早就讓人殺了司空笑,易容成了他的樣子,然後在菜中下了毒。但你知道下毒這種把戲騙不過我們,所以只有我們這一桌的飯菜是無毒的。”
他嘆了口氣,像是有些自責,“方才司空笑前來傳訊息時,老夫就應該察覺到的,果然是老了,老了...”
何方卻又搖頭:“蘇前輩只有一點錯了。”
“哪一點?”
“你說的所有步驟都對,只有一點,這件事並不是我安排的,我只不過是碰巧發現了而已。如果我猜的不錯...”
他看向身旁的石群,緩緩道:“應該是孫府老伯的安排吧?”
石群也很年輕,不過在何方和孟星魂的對比下,他的年紀還是略顯大了一些。
他的身材頎長,眼睛很亮,氣度優雅,很像是一個出塵的詩人。
他撕下人皮面具的時候,手中已多了一把簫,漆黑的簫,黑的發亮。
他熱愛優美的音樂,遠勝於喜愛精妙的武功。
但他卻是個殺手,一個暗器手法足以排進天下前三的殺手。
他的簫,不僅是樂器,還是武器。
至此,快活林的三大殺手,已全部到齊。
既然高老大還欠著對方三條人命,倒不妨一起償還,徹底了結這一筆債。
石群看著何方,看了許久,才嘆了口氣,似是感慨,又是欣慰。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究竟還是不是小何...,你是怎麼發現的?”
何方微笑著說道:“這件事雖然我早有懷疑,但你隱藏的確實很精妙,不愧是快活林易容手法最高明的石群。”
說完又看向蘇定海,“蘇老前輩若是對此也感興趣的話,我不妨也說一說?”
蘇定海道:“如此看來,今日死在此地的...反倒可能是我等三人,既如此,自然也要死個明白。”
何方便道:“其實也很簡單,快活林這麼重要的地理位置,孫府往這裡派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死在一個早餐攤老闆的手裡?”
雷老六打斷道:“可是那個死的的確是孫府的人。”
“不錯。”
何方點頭,接著說:“所以這個時候我只是有點懷疑,並沒有多想,後來有一次,我的總管告訴我,大廚司空笑竟然能徒手撕開一頭羊,這個時候我才再次起了疑心。”
“為什麼?”這一次,反倒是石群疑惑了。
何方笑道:“你忘了,我的易容術雖然不如你,但想要變成一個普通的端菜夥計,其實並不需要多高明的技術,我為了確認你究竟是不是司空笑,去過好幾次廚房,仔細觀察過你的手...”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石群已經明白了過來,搖頭嘆了口氣。
“我觀察過在早餐攤死的那些人,看過他們的傷,練那種武功的人,手不可能像你一樣溫潤如玉。你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就是司空笑,所以故意用手撕活羊來誤導我。”
石群忽然又問:“你知道孫府必定還派了其他人,這能理解,可是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我呢?”
何方神秘一笑,回道:“我的易容術和你同出一路,你要隱藏身份,做事處處小心,我卻可以很輕易地觀察你,而且...你的簫是從不離身的,右手時不時都會習慣性地去摸它,生怕受到一點損壞。”
石群苦笑,不再說話了。
何方本來還不能百分百肯定石群是代表孫府而來,但此時見到他的態度,才算是確定了這一點。
他沒問石群為什麼回來,又為什麼會成了孫府的人,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石群回來了,就這一點,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