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園。
臨水的樓臺絲竹悅耳,鋪滿紅氈的戲臺上,程玉子正賣力演繹著霸王一生的悲歡離合。
臺下看戲的觀眾紛紛沉迷他的表演中,不時叫上幾聲“好”,不要命地往臺上丟各式各樣的打賞。
往日裡歡喜看戲時聊天閒話的幾位更是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了什麼。
只除了站在最角落的淡墨色長衫青年,一雙眼清清淡淡掃著臺上,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
這時候小丫頭蘭雲走了過來,附在青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青年攥了攥手,清泠著眉眼,緊跟著蘭雲朝外走去。
臺上的霸王亮了亮眼睛,繼續唱詞:“力拔山兮!氣蓋世!”
偏門口,聽到腳步聲的李碧雲急急轉過身,正好撞見青年那輕佻的桃花眼中,漂亮的雙眼不自覺盈起淚光。
“你可算是見我了。”她眼尾泛紅,咬著唇低低輕語,急忙抬手去擦眼角的淚珠。
她本是城中大戶人家的小姐,因不滿父母指定的婚事逃了婚。
逃婚途中遇見了青年,被他安置在了城郊一處僻靜的宅院。
青年時不時便來尋她,與她說話談心,送她各種手工玩意,帶她去湖上泛舟,去山上賞景,去樹林散心。
自小被養在閨閣,鮮少見外男的她一顆心就此淪陷。
哪怕知道他的身份是戲子,她也不顧父母親友的反對,想要與他成婚。
為此,她主動回了家與父母親求情。
然,父母親知後放下狠話:如果她一意孤行李家便沒有她這個女兒,還要報警察局抓走引誘自家女兒的戲子。
她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只能從家中逃出來與青年報信,希望他與自己一起私奔。
“你來做什麼。”青年一臉不耐,好似她是什麼糾纏的苦主,“我早與你說清楚了,我跟你之間並無情意。曾經待你好,也不過是為了討好你父母親罷了。”
“我不信。”李碧雲仰著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淚光閃閃,粉嫩的櫻桃小口呢喃,“你是不是不想拖累我。”
是的,肯定是這樣的。
他雖然只是一介戲子,自尊心卻比任何人都要重。他不想她的父母親輕賤他,也不想她看不起他。
可她真的不怕吃苦。
只要與他在一起,她什麼苦都不怕。
“你還是回去吧。不是所有男子都像我這般心善,願意放過你的。”長衫青年轉身朝裡走去,走了兩步想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把袖子裡的香囊掏出來扔到了她的面前,冷漠道,“不值錢的東西而已,我也不要留。”
“你……”李碧雲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望向曾經的情郎,眼尾紅意擴散,急急低語,“你當初不是說很喜歡麼……怎麼……怎麼……”說著說著她哽咽不能自語。
“閨門中養大的小姐果真是傻子。我當初與你說什麼你便信什麼?難怪你會放著門當戶對的未婚夫不要,選擇與我一介戲子私奔了。”青年咧著唇看向幾個好事的圍觀者,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眼角眉梢都是譏誚。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你肯定是有苦衷的……肯定是。”李碧雲撿起自己繡了半個多月的香囊護在懷中,大大的眼睛裡眼淚也流不出了。
貼身丫鬟喬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拉著自家小姐就往馬車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