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人在邊緣

阿爾瑪將軍擔憂地朝楊瑞恩那個方向看了看，對面的小樓角落一片黑暗，一點燈火也沒有，他甚至都看不清楊瑞恩到底站在哪裡，“楊……瑞恩將軍，請問，殿下還好麼？！”

楊瑞恩微微一怔，阿爾瑪急急追問：“可否讓公主殿下說一句話？！”

沒等楊瑞恩示意，蘇珊娜就驚惶地大叫：“快來救我……你們這些死傢伙……快來救我……救救……我啊……嗚嗚……”聲音支支吾吾，略帶哭音，到了最後，就好像被什麼捂住了嘴巴一樣，了無生息。

楊瑞恩吃驚的看著她，只見蘇珊娜誇張的搖晃著窗戶，然後用窗紗死死地賭著自己的小口，模糊不清的大叫大嚷，瞥見楊瑞恩詫異的目光，她調皮地眨了眨大眼睛。

阿爾瑪將軍驚慌失色，大叫：“楊瑞恩，你膽敢傷害殿下？！——王國誓要讓你死無全屍！！”

“咳……咳……”楊瑞恩尷尬的道，“快點叫雷克公爵出來，否則……否則……”

“否則……他會殺了我的！！……嗚嗚……”蘇珊娜“掙扎”著嬌呼。

阿爾瑪呆了半天，轉頭朝旁邊的參謀軍官問：“你們覺得呢？！……”

這就是明顯的“風險轉嫁”了，如果此事能夠圓滿解決，那自然是阿爾瑪將軍“沉著冷靜、鎮定自若，在氣勢上壓倒了歹徒”，最後將尊貴的公主殿下成功解救。

但如果此事不能圓滿解決，那樂子可能就很大了，雖然阿爾瑪將軍也免不了要倒黴，但依著他的背景出身，自然也還是有機會“痛哭流涕，懺悔自己誤聽部下的荒誕意見”，導致“慘劇”發生云云。

一旁的參謀軍官人人面面相覷，相顧默然，一瞬間，就好像來了一條美杜沙一樣，大夥都中招了。

“啪！”阿爾瑪將軍一拍大腿，憤怒的道，“難道雷克家族連一個能思考的軍人都沒有了麼？！”

好一會，最角落裡有人舉手，怯生生地回答：“閣下，公爵大人已經去了前線三天了，估計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回來……”

阿爾瑪如獲至寶，急忙命令：“好樣的——你站出來！”

等那名軍官走出來，阿爾瑪忍不住大為失望，這個傢伙居然只是個少尉，這樣的傢伙，連臉上的胎毛都還沒褪光呢，恐怕是當不了一面好盾牌的。

不過轉念一想，有總比沒有要好，那些軍銜高一點的傢伙哪一個不是精滑似鬼，要讓他們犯錯，真比天上砸餡餅還難啊。

“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阿爾瑪和藹的看著他，末了，好像發現自己少說了點什麼，急忙說道：“少尉，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將軍閣下，雷克家族衛隊少尉小隊長阿列克*本多爾斯向您致敬！”少尉急忙胸脯一挺，敬禮道。

“好、好、好！現在象您這樣的有想法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阿爾瑪點點頭，“那你認為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報告將軍、列位長官！”阿列克大義凜然的道，“我認為，我們面前的歹徒是極為兇殘、極為冷血、極為暴躁，絲毫也不能用理智規律來判斷的危險人物！”

一陣沉默，好半天，一眾軍官好像聽出了什麼味道似的，小聲附和道。

“是啊！……”

“說得沒錯啊！……”

“確實如此！……”

果然一人發聲，全盤皆活啊，阿爾瑪擺擺手，竊竊私語立即被壓了下去，“說得好，看來大家的意見非常統一！”他看了看阿列克少尉，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年輕人，繼續說下去！”

“是的，將軍！”阿列克少尉謙遜的稍稍鞠躬，“所以，卑職認為，我們應當當機立斷，不用和這個卑劣的歹徒談判了，不然，除了公主的安全無法保證之外，甚至連軍隊的榮譽、王國的尊嚴，也會受到極大玷汙！”

“哦？！……”阿爾瑪不動聲色，“那你的意思是？！……”

“已經不能猶豫了，大人，歹徒正在洋洋自得，然後他還會變本加厲，公主殿下還在受苦，我們正在瀆職，”阿列克少尉沉重地道，他眼睛裡淚汪汪地，看上去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咬牙切齒的道，“我們絕對不能向膽敢挑戰王國尊嚴的歹徒妥協，甚至不能給他任何對話的機會，我們要用最嚴厲的方法懲罰他——卑職的意見是，立即發動進攻，如若拒捕，當場擊斃！！”

阿爾瑪錯愕道，“現在？！”

“只有如此，我們才能對公爵閣下有所交代！”阿列克少尉肅然道，“公爵是王國最出色地軍人，卑職相信，即使是他在這裡，也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的！”

“少尉，你以前是在哪裡服務的？！”阿爾瑪將軍狐疑的看著他。

“在府邸門口！卑職負責把手公爵府的第一道門禁！”阿里克少尉毫無畏懼，胸脯一挺，“這名歹徒極其殘忍，大人，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

阿爾瑪將軍一張胖臉皺成了苦瓜，轉頭四顧，“諸位的意見呢？！”

參謀們人人神色嚴肅，當阿爾瑪的目光望過來，人人調頭回避，一個個是絞盡腦汁，凝神思索的樣子。

沒辦法了，阿爾瑪將軍親自點名，問：“參謀長閣下，您的意見呢？！”

參謀長是個瘦高個，聽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額上冒汗，好半天，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嗯！……這個……雖然有些激進……我是說阿列克少尉的意見……但是，這個……似乎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我是問你的意見？！”阿爾瑪大怒，提高聲氣怒道，“是還是不是？！”

“卑職……卑職覺得……”參謀長偷偷瞥了上司一眼，看眼下的情形，似乎是再也搪塞不過去了，終於一咬牙，點點頭，肅然道，“阿列克少尉的建議是很有道理的！”

“你們呢？！”阿爾瑪少將轉過頭，目光在一眾軍官的臉上滑過。

“這個……卑職贊同參謀長大人的意見！”

“卑職附議！……”

“卑職也贊同！”

“附議！……”

阿爾瑪將軍臉上的表情終於舒緩下來，點點頭，威嚴地揮揮手，“很好，既然那大家都這麼說，那本人雖然有些不同意見，但為效率起見，那就暫時不提出來了——就按照諸位的意思來辦吧！”

軍官們人人臉上變色，心中叫苦。

不等他們跳出來抗議，阿爾瑪少將急道，“現在開始發動攻擊！”

一聲令下，傳令兵立即四面跑開，一聲聲口哨聲淒厲響起，站麻了腳板了士兵們終於精神一振，提起刀槍武器，緩緩前進。

楊瑞恩驚訝的看著前方的軍陣，愕然道，“他們準備做什麼？！”

他探出頭，大聲喊：“再向前一步，我就……”

話未落音，十多支長箭就射了上來，那副兇狠的勁頭，竟然是全然不將蘇珊娜公主的生死安危不放在心上似的。

楊瑞恩臉色一變，一個翻身，將蘇珊娜擋在身後，反手將窗戶關上，只聽到外面“叮叮噹噹”，就好像下雨一樣，不知道多少長箭釘在了木板上，有些力道兇猛，銳利的箭頭竟然將那塊薄薄的木板穿透。

蘇珊娜挽著楊瑞恩的肩頭，突然說：“你走吧！！”

“你說什麼？！”楊瑞恩一怔，忽然嘿嘿一笑，“你不會以為我連他們都對付不了吧？！”

蘇珊娜搖搖頭，此刻她心如刀割，卻出奇的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如此地冷靜，眼睛裡乾乾涸涸，一滴眼淚也沒有，“他們有幾千個戰士，如果需要，他們還可以調來幾萬城防軍——你快點走吧！”

“有什麼了不起麼？！”瑞恩笑嘻嘻道，“我也可以調來幾萬半獸人——只是還得等一小會而已！”

他站起身來，在地板上上下摸索，拍拍牆壁，又揭開床單，看了看窗下的地板，微笑道，“外面都流傳著一個說法：說但凡貴族的臥室，都會有一個秘密通道！——你不會告訴我這裡沒有吧？！”

蘇珊娜苦笑道：“據我所知，公爵府是沒有的！”

楊瑞恩做了一個極誇張的驚訝表情，彷佛不能置信的道，“我都快要娶你了，難道你還不能告訴我？！”

蘇珊娜跺著小腳，嬌嗔道，“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和我開玩笑？！”

楊瑞恩收斂笑容，認真的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他突然單膝跪倒，垂著頭，懇求道，“尊貴地蘇珊娜公主，我，楊瑞恩，精靈森林長大的孤兒、人類的叛賊、半獸人的走狗，現在正式向您懇求：請嫁給我吧！！”

外面的喊殺聲隱約傳來，軍靴踐踏得樓板咚咚作響，有人大聲喊：“……公主在裡面，大家注意了！……”

“停止放箭！……”

“不要衝！……後隊止步！……”

“砍門啊！……”

“不要砍門！……公主還沒出來！……”

走廊上火光熊熊，突然之間，“奪——”一支長矛被扔了上來，深深地刺透了板壁，露出大半個尖刃。

“叛賊楊瑞恩！——快出來受死吧！”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這時，他們毫無阻礙的殺到了臥室之外，卻躊躇著不敢進來，焦急的官兵站在門外大聲咒罵。

楊瑞恩微笑著看著蘇珊娜，再次懇求：“請嫁給我吧！——”

蘇珊娜的眼睛漸漸溼潤了，瞬間，她忽然感覺乾涸的淚腺再次奔湧如泉，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下來，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反握著瑞恩的手，連連點頭。

“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楊瑞恩站起身來，鄭而重之地將那條鐵鏈戴在蘇珊娜如天鵝般光潔修長的脖子上，俯下頭，輕輕在她額上親吻，“抱歉了，親愛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把巨龍的眼睛取下，做成求婚戒指，戴在我最心愛的人手指上！”

蘇珊娜死死地握著楊瑞恩的手，泣不成聲。

楊瑞恩微微一笑，輕輕掙脫了她的手，反手握緊火刃刀，“噌——”地一聲，刃如龍吟，幽暗的臥室內頓時火光熊熊，外面的官兵大吃一驚，有人喊：“注意、注意——他想縱火了！……”

話還未喊完，臥室大門突然被大力踢飛，盤旋飛滾的木板宛如一隻巨大的利刃，頓時將最前的十多名官兵斬為兩截，樓板上血肉模糊，無數人翻滾在地，傷員大聲呻吟，人群擁擠著前俯後仰，不少士兵甚至擠破欄杆摔下樓去。

一團火焰猛的撲了上來，光華四射，士兵們只看到眼前一亮，忽然就眼前一黑，腦袋沖天而起，頸血飛迸，那鋒銳的長刀砍在盔甲上就好像切豆腐似的，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狹窄的樓板上頓時血肉橫飛，殘缺的手臂、切落的大腿、滑膩膩的內臟滿天飛舞，怒目圓睜的腦袋宛如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站在遠處的軍官不能置信的發現，那洶湧如潮水般的人群，居然正在被一團火焰壓得步步後退。

“殺啊！！……”後方計程車兵大聲吶喊，前方計程車兵卻被嚇得小腿發抖，不住的後退。

楊瑞恩揮手一刀，將前面兩名士兵的胸腔剖開，大片內臟噴薄而出，鮮血淋漓宛如鮮花怒放，但此刻楊瑞恩卻如同飛鳥一般凌空而起，撞破了大片木板，朝樓下撲去。

阿爾瑪將軍氣極敗壞，怒吼:“混帳！！……包圍他！！……前進、前進！！……”

突然，他恐懼的睜大了眼睛，舌頭突然之間僵硬得向一塊石頭，就在前方不遠處，那個可怕的敵人手持一把渾身冒火的長劍，冷冷地看著自己。

“來人啊！——”阿爾瑪恐懼的大聲喊道，急忙撥開衛兵朝頭方的人叢中擠去，在這一時刻，他感覺自己自己這一生之中似乎從來沒有如此迅捷的速度，那副矮小肥胖的身材就像游魚一樣，靈動得令人目瞪口呆。

“刷、刷、刷……”那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好像夢魘一樣，阿爾瑪將軍甚至都能察覺到後背如同烈火焚身的炙熱，幾名士兵肢體胡亂拋落下來，臉上一片油膩，他信手一抹，恐懼的發現，居然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的半截小腸。

“保護將軍！……啊……”

十多名衛兵一齊挺起長矛撲了過來，“叮……當”幾聲微弱的金屬碰撞聲，矛尖連同頭顱一起掉落在地，嚇得後邊士兵渾身發抖。

楊瑞恩怒吼：“擋路者死！——”

嘩的一聲，前面士兵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通道，無數人想：我們都是騎士、是貴族，和這個亡命之徒拼命，值得嗎？！

阿爾瑪倉皇逃奔，他甚至連看都不敢朝後方看一眼，這時他絲毫也沒有發覺，此刻他早已被他無數部下叛賣了，楊瑞恩循著他在軍陣中胡亂衝撞出來的通道，緊緊地追趕，那片致命地火焰，依然在阿爾瑪的頭顱上閃耀。

“砰……”的一聲，一名不知死活計程車兵撲了上來，企圖立下大功，卻被瑞恩飛起一腳踢飛開去，身軀在空中連連翻滾，一頭撞上了急急逃竄地阿爾瑪將軍，兩人頓時滾成了滿地葫蘆。

瑞恩騰身而起，半空中火刃刀如同雷霆一閃，阿爾瑪將軍還為掙扎站起，那顆胖得可笑的腦袋連著半邊肩膀就被斬為兩截，轟然仆倒。

此刻楊瑞恩隨著阿爾瑪在衛隊大軍之內橫衝直撞，幾若無人之境，大片人類士兵失卻了指揮，亂糟糟地宛如一堆無頭蒼蠅，不到兩分鐘，就被楊瑞恩衝破陣底，並斬殺大將。前方一道黝黑的大門，門前竟然沒有一人守衛。

直到此刻，呆了半天的軍官們才好像突然被踢了一腳似的省悟過來，驚惶地大聲命令：“截住他！！——”

然而此刻已經遲了，楊瑞恩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間衝出了這片花園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