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保之力,對於一個術士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張大師和林幽並沒有太多的師徒情誼,張大師帶著林幽真正走進了玄門這個圈子,讓她不至於從小被宋家完全圈養起來,當成一個工具人。林幽也幫張大師解決了他命運中最大的一個坎,讓他修行大有長進兩人與其說是師徒,更不如說是泛泛之交的好友。

他是真心實意的為林幽擔心替她思索。

林幽低頭輕笑一聲,隨即抬頭道:“我並不在乎這些,成不成為術士無關緊要,您放心,我這些年沒有白乾,積累下來的財富足以讓我躺平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張大師沒有那麼樂觀:“你得罪的人很多。”

無論是玄門圈子,還是權貴富豪圈幾乎是對林幽愛恨參半,恨她的欲其死,愛她的欲其生。

比如,一個高官和商業大佬的獨女找了個能力出眾的鳳凰男,這個鳳凰男表現的無比優異,就連未婚妻的父母都對他另眼相看,願意扶持。

按照原有的軌跡,這個鳳凰男入贅妻子孃家,演了十幾年的好男人恩愛戲,最後翻臉,妻子一家連帶著親生兒女死的死瘋的瘋坐牢的坐牢,而他帶著初戀和與原配兒女年紀相仿的私生子女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對於原配一家來說是妥妥的吸血鬼渣男,但這個鳳凰男在商界政界乃至慈善借和民間的口碑都非常好,解決了數十萬人的就業崗位,每年資助無數孤兒。以至於他福運厚重,長命百歲子孫滿堂一世都身居富貴是人上人,死後也帶著一生功德福運投胎轉世。

唯有原配一家被榨乾所有價值,吸走所有的血分和骨髓,精神失常瘋瘋癲癲的原配,最後竟是在精神病院裡被活活餓死。

林幽直接告知了原配一家未來的命運,證實之後,鳳凰男自然被掃地出門。一代商界梟雄未來大佬失去了登天之路,沒有原配孃家的相助,更不可能再找到可供他吸血榨髓的原配,命運軌跡徹底被改變。

類似這樣的事不在少數。

所以,林幽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她還是玄門裡人人敬畏的天才術士,天生異瞳能看到人前世三生,哪怕得罪的人再多也沒人敢動她或動得了她。

再不濟,還有宋家這座靠山擋在前邊,宋家還攀附上了最上面的掌權者。

可是現在……

張大師不擔心都不行,他和宋民楓打了幾十年的交道,知道這位是個無利不早起利益至上完完全全的商人,林幽沒有了利用價值,恐怕會被他棄之如敝屣。

林幽:“您放心,我沒有你想象中的脆弱,還是有些自保之力的。”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宋炤開口了:“張大師,林幽永遠都是我宋家的小姐,我的妹妹,無論發生什麼事,宋家會永遠庇護著她。”

張大師扭頭看向宋炤,蒼老但並不渾濁的眼珠子一片幽深:“你做不了主,也保護不了她。”

宋家的主人,現在還不是宋炤。

宋炤被懟住了,啞口無言。

林幽輕笑出聲,眉眼一彎,哪怕失去光明的眼神黯淡死寂,卻依舊不掩飾那雙明豔的眼眸生的精緻好看,宛如一灣明月,密濃捲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微微掀起又放下。

宋炤忍不住看花了眼,被攝走了心神幾秒。

林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能護得住我自己。”

張大師眉頭鎖著,臉色依舊不樂觀,“玄門有幾個老東西一直對你的異瞳虎視眈眈,如今你出事,那些老東西恐怕要打什麼主意到你身上,你……多加小心。”

能看到人命運軌跡的異瞳,別說術士了,就算是普通人聽了也忍不住貪婪嚮往覬覦。

哪怕這雙異瞳已經毀了,但是想要挖出來探究一番的人,絕不在少數。

林幽年紀不大,但因為這雙異瞳遭遇的經歷絕對驚心動魄。

她來宋家之初,到後來正式進入玄門,也並非一帆風順,其中的驚險和跌宕起伏的驚心動魄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林幽長年累月深居簡出,不喜交際,住著的地方內外安保嚴嚴實實重重疊疊,一方面是她性格宅不愛出門,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外界對她的威脅太多了。

十八歲之前,林幽受到的各種綁架傷害威脅的次數,險些兩位數都數不過來。

林幽承了這份善意,“謝謝。”

張大師拄著龍頭柺杖走出病房,全程一直安靜站在他旁邊,彷彿影子一樣沒有存在感全程一聲不吭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開口了。

“老師,要不把小師妹接回棠院吧?”

棠院就是張大師和他幾個心腹弟子常年居住的地方。

張大師搖了搖頭,“天意難違……”

後面的張大師沒有再說,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收回目光,“走吧。”

……………………………………………

一輛低調的黑色豪車行走在蜿蜒的私人公路上,最後穿過一道雕花大鐵門,在歐式的庭院前停下。

這是宋家位於市郊盤龍山風景核心區的別墅,也是現在宋家人所住的地方。

管家和傭人早已在門口等候,車子停下後,身穿燕尾服面容俊秀的年輕管家微微欠身上前開啟車門,在眉眼間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溫和有禮又不顯諂媚:“鹿小姐,我們大小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這邊請。”

鹿小姐看上去不過20來歲,穿著普通的地攤貨T恤和短褲,腳底踩著一雙帆布鞋,手裡提著一個灰撲撲的麻袋。看上去與身後的豪車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但所有人卻對她面露恭敬和畏懼之意,不敢輕視。

甚至有好奇的傭人多看了她一眼,就被旁邊的同伴狠狠制止。

“走吧。”鹿小姐抬起下巴,姿態倨傲,渾身都充斥著一種與凡人格格不入高人一等的氣質。

她長了一雙稍顯狹長的單眼皮,眼裡完全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清澈和愚蠢,如同古井深潭,眉眼間冷意森森。

管家微笑著在前邊引路,穿過奢華的壁畫長廊和廳堂,來到一間佈置幽靜有小山流水的茶室前,典雅用莫名顯得有些凌亂的琴音緩緩從茶室裡流露出來。

管家上前輕輕叩門:“大小姐,鹿小姐到了。”

琴音停滯了一會。

“進來吧。”

管家推開門,扭頭對鹿小姐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鹿小姐,請——”

鹿小姐臉色不太好,很討厭這種豪門世家的架子,冷哼了一聲,一甩脖子大步走了進去。

裡面雖然說是一間茶室,卻大的有些離譜,裝潢古色古香。雕破圖風上的刺繡栩栩如生,博古架上擺滿了各種古董,牆上掛著幾幅古人的山水畫,很是古雅。

宋敏一襲復古長裙,披散長髮,正坐在一具古琴前,身後坐著一個挺拔英俊氣勢非凡的男人。宋敏靠坐在他的懷裡被他環抱著腰肢,兩人舉止親暱手指相纏,雙眼對視之間黏糊糊的勾著絲,哪怕鹿小姐進來了也沒有收斂的意思。

鹿小姐站了幾秒見兩人還是沒有起身迎接自己的意思,甚至只顧打情罵俏都沒有正眼看自己一眼,臉色越發陰沉難看了,聲音拔高,“宋大小姐!”

宋敏被身後的男人挑撥的面紅耳赤臉色紅豔滴血,驟然聽到鹿小姐拔高的聲音,回過神來,有一種被打斷好事的不悅,她微微眯了眯眼眸本想動怒,但一想到對方的身份——

“宴青,別鬧我了!”宋敏扭頭嗔怪的瞪了一眼身後的男人,伸手輕輕拍開他在自己腰間亂竄還不老實的手,這才扭頭看向臉色不爽的鹿小姐。

“你就是鹿苗苗,號稱玄門的第二個林幽?”

宋敏臉上還殘留著幾抹紅暈,但語氣卻不怎麼友好,帶著打量和些許不屑,輕飄飄的眼神莫名刺人。

鹿苗苗冷著臉:“我是鹿苗苗,別拿我跟那個惡毒殘忍的毒婦相提並論!”

宋敏聽出了她語氣裡對林幽如附骨之蛆的恨意和苦大仇深,興趣一下子上來了,坐直了身體,“你也恨林幽?”

這可是意外之喜。

眼前這個鹿苗苗是個玄門術士,宋敏委託了不少人才找到她。林幽在宋家受寵到連她這個正牌真千金都要避退三尺,不正是因為她是個術士?

不知道為何,正常人都對一些神鬼莫測的力量和玄門圈子必退三尺,哪怕不信也不敢去招惹,宋敏卻從骨子裡本能的輕視不屑,彷彿這些存在是跳樑小醜愚不可及。可偏偏是這樣的跳樑小醜,在宋家處處壓她一頭,讓她受盡委屈。

宋敏委屈的向某個好友哭訴時,對方給了個建議。

【你要收拾林幽,直接對上她是最蠢的做法。我爸爸有個小情人仗著我爸爸的寵愛不知天高地厚,還敢挑釁到我頭上,真是笑話,我直接給我爸找了個更年輕漂亮的,她現在徹底失寵了,別說在我面前囂張,現在比狗還老實。你找個老實聽話的,取而代之不就好了。】

一言驚醒。

加上林幽出事在醫療治療不是秘密,宋敏很快聯絡到了人稱玄門林幽第二的術士鹿苗苗。

有了鹿苗苗,林幽還有什麼資格爬到她這個正牌千金頭上,在宋家耀武揚威?

鹿苗苗眼珠子泛紅,雙拳緊握青筋暴起,臉上的肌肉用力的抽搐著,恨意森森,每一個字幾乎是含著血淚從牙縫裡擠出:“林幽害死我父母和弟弟,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啖她的肉喝她的血!!”

近些年來,不知道為何上面的權貴們越發流行供奉術士,使得玄門的地位水漲船高。鹿苗苗在玄門裡這幾年聲名鵲起,風頭隱約追上林幽,她行事作風果斷狠辣不留情,為幫僱主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宋敏對鹿苗苗態度輕視不屑,鹿苗苗卻是無數豪門權貴爭相想要邀請的座上賓。如果不是因為想要家人報仇雪恨,鹿苗苗壓根不會接下宋敏的委託。

看著鹿苗苗刻骨銘心的恨意,宋敏眼亮了,坐直了身體,興致勃勃道:“那個賤人什麼時候害死了你的家人?有證據嗎?我可以替你找律師告她讓她血債血償!”

鹿苗苗字字泣血:“她幼時招來惡鬼害了我全家,我爸爸被嚇得跳樓身亡,我媽媽受到今驚嚇病重,懷著我弟弟一屍兩命,俗世的法律拿她無可奈何,這個毒婦仗著天生異瞳能看人未來,這些年來不知害了多少人,宋大小姐,我來並不僅僅是為了我的家人報仇,更是替天行道。”

林幽雙目未曾失明之前,有著宋江和背後勢力的庇護,哪怕鹿苗苗已經在玄門裡面混的風生水起,也拿她無可奈何,也只能暗藏怨恨背後詛咒。

如今,玄門裡面都傳開了,天生異瞳天賦卓絕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術士林幽,不知道做了什麼事,觸犯了天怒遭到反噬,雙目失明天賦被毀,現在等如一個廢人。

忍辱負重多年的鹿苗苗終於抓住機會報仇雪恨,與其說是宋敏透過關係找到鹿苗苗,更不如說是鹿苗苗主動搭上了這條線。

沒了異瞳和能力,又失去了宋家的庇護,成為一個廢物,這個時候,鹿苗苗想怎麼報復都輕而易舉。

宋敏笑了,那張美豔動人有幾分清新脫俗的臉揚起燦爛的弧度:“合作愉快,鹿大師,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報仇成功時,林幽的慘狀了。”

宋敏:“不知道鹿大師想如何報復林幽?”

鹿苗苗也是高高翹起嘴角笑了,笑容陰冷彷彿毒蛇吐芯,眼裡爬滿了惡意和報復的快感:“宋大小姐不是覺得這個毒婦的出現,是鳩佔鵲巢搶走了你的一切嗎?不如先將她趕出宋家如何?”

兩人相視一眼,十分默契的從對方眼裡都看出了大仇得報的興奮癲狂。

管家帶著鹿苗苗前往為她提前準備的臥室休息,一直沒吭聲,只是在旁邊挑眉看戲的顧宴青薄唇輕勾,手攬著宋敏的腰肢不輕不重的按揉著,用男主標配磁性誘人的嗓音道:“小乖兒,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好,不提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了,今天好好陪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