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理昭昭,自有明鑑
志怪世界,我成了五德仙君? 山中奇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啪嗒嗒,啪嗒嗒……
狂風拍打,勁雨急驟。
窗戶是用油皮紙加封過一層的,萬幸並不滲雨,只是木窗梆子有些單薄再加上歲月侵蝕,只能勉強抵禦風雨,一些冷氣水珠便難以避免了。
李寡婦守在床榻邊,看著女兒入睡,心裡稍稍安定了些,眼皮也越發沉了。
“……娘?”
忽然,女兒一聲呢喃,令李寡婦的睡意全無,她看著女兒,問道:“怎麼了?”
女兒說:“我夢見爹爹了。他渾身溼漉漉的站在鐵匠叔叔的門口,看見我,就和我說他很痛……”
“童鐵匠……”李寡婦僵硬著扭頭望向窗外,發現那般大的雨竟突然小了起來,她溫柔地撫了撫女兒的頭,輕聲道:
“囡囡乖,娘出去一趟,你在家裡好生睡覺,不要亂跑。”
……
……
村子東邊,漆黑夜色之中只有青龍石像兀自散發著微弱光芒。
蓄勢已久的陣雨使得湧江水位暴漲,翻湧的浪濤撞碎夜色寧靜,聲音沉悶如擂鼓,又似是野獸低吼。
而臨江不遠的岸邊某處,隱約也搖曳著橘黃色的昏暗光線,依稀之間可聽到“叮叮鐺鐺”的鐵器敲打聲。
鐵匠鋪之中。
李寡婦的豆腐車被隨意丟在門前,半截車身被雨澆透,“吧嗒吧嗒”的水聲彷彿在替什麼東西倒數。
……
簡單的鍛造臺前,童鐵匠上身打著赤膊,露出精壯幹練的上身肌肉,隨著動作幅度的或大或小而收縮或者鬆緩。
鐺鐺鐺!
他將上衣圍系在腰間,手中握著一把鐵錘,另一隻手則掣著一根鑿子,正在面前的石碑之上刻著什麼。
不知為何,他竟刻的尤為吃力。
一滴滴汗水順著虯髯鬍須尾端落下,額頭前臉都佈滿汗水……彷彿正有人在與他較勁一樣。
“奶奶的,人都死了還這麼大能耐,老子我可是得了仙姑傳法,還怕了你這孽鬼不成?”
童鐵匠手上動作越發用力起來,石屑亂飛的同時,惡狠狠的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
此時才注意到,童鐵匠的腳邊還擺著一件衣服。
衣服溼漉漉的,像是才從水中撈出,在地面之上蔓延開一大灘水漬,橫流豎淌,彷彿是一條條河流。
其中一條支流延伸到最遠,緩緩流到一處滿是雜物的陰暗夾角。
這裡似乎有著一道人影。
許是因為寒冷,又或者是因為恐懼,此人身體止不住打著哆嗦,此時見童鐵匠如此,更是心裡一緊,顫聲道:
“童……童鐵匠,大家可都是一個村子的,何必弄的這麼絕情呢……唉!”
“老匹夫,你也有臉說這話?”
童鐵匠頭也不回,一邊敲敲打打,一邊冷笑著說:
“幾年前李寡婦臨盆難產,嶽明耗盡家財去求你救命,你卻只因為人家短了區區幾吊錢,不夠買你的寶藥,便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童鐵匠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若非是老子我心腸好,替嶽明補上那兩吊錢,他們家娘倆早就死了!
“這廝倒好,不就多摸了她老婆幾次嗎?他老婆孩子命都是老子救的,老子摸摸怎麼了!居然還當眾動手……孃的!”
“這,一碼是一碼……”魯藥師說到一半趕忙搖頭,改口道:
“對,是我絕情絕義,但那件事早就過去了,而且你……你誣陷嶽明是山匪的事情,我也一直保密,你何必難為我這麼個半截入土的人呢?”
“保密?那青龍觀的道士是怎麼知道的?”
“他不知道那個就是嶽明啊……”
“你當人人都如你那般傻嗎?”
童鐵匠將鐵錘以及鑿子向兩旁一扔,雙手掄起石碑扭過身來猛然摜在地上,“哐當”一聲,濺起一層灰塵。
灰塵漸漸溢散,石碑上的字逐漸清晰可見,魯藥師眯眼一瞧,險些嚇得昏厥過去。
只見石碑之上刻的竟是嶽明的名字,兩側附有生辰八字,零散一些認不出的古怪文字。
藥師之前與張夢龍關係不錯,對於那方面的事多少懂一些。
原本看到那件水泡衣服時,他心中便有些預感,現在見了那塊碑,猜測則變成了現實。
“衣冠冢?”
“老匹夫還有幾分見識。”
童鐵匠扛著石碑,又拎起那件溼漉漉的衣服,走到鐵匠鋪的門前。
此時這裡已經挖好了一個深坑,坑中還有不少黃紙銅鏡紅繩等物。
已死之人若是化為怨魂,遊蕩人間,則需要以“衣冠冢”作為壓制,將其強行埋葬入陰間。
封其魂魄,鎮其性靈。
“你不是心有怨氣嗎?你不是化為厲鬼了嗎?你不是想找我索命嗎?
“而今靠著仙姑傳授的仙法,將你這小小陰鬼鎮壓,簡直不在話下!”
童鐵匠冷笑著將手中衣物丟進深坑之中,而後揮舞著手中石碑,開始不斷填土。
雨後土質溼潤,極好填滿,不多時深坑便被填滿。
鐵匠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又將石碑之上的泥土抖落。
“最後一步……”
“嶽明!”
忽然,從鐵匠鋪前不遠處的村口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鐵匠臉上流露出怪異之色,而後轉身冷漠的看了眼藥師,後者則是趕忙搖頭擺手,表示他也不知。
就在此時,黑漆漆的夜幕中終於吐出一道人影。
紅色短衫,碎花圍裙,梳著簡單的婦人髮髻,臉上帶著風霜之色。
不是李寡婦還是誰?
“稀客啊。”童鐵匠將石碑墩在地上,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李寡婦的豐腴身段。
李寡婦無視於他,目光則死死的盯著那塊石碑。
眼睛瞬間溼潤了。
而後不顧一切的朝著深坑處跑去,跌跌撞撞,幾近跌倒。
童鐵匠冷眼看著這一切,同時心中升起一股爽快之感。
他目光直直望著李寡婦,同時手上動作用力,將刻有“嶽明”二字的石碑,深深的立入泥土之中!
霎時間,忽有一陣陰風席地捲起,涼意更甚。
噗通!
李寡婦默哀如心死,趴在地上,嗚咽出聲,好似昏厥。
門內的魯藥師見此,連連嘆氣搖頭,猛然見他從餘光注意到,似乎有一熟悉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待看的真切,他登時驚得一身冷汗,雙腿一軟竟直接跪了下去。
“嶽,嶽……明!?”
……
門外,童鐵匠自然也看了個實實在在,面前那從深坑之中徐徐飄出的,赫然正式嶽明的模樣!
童鐵匠心驚的同時,趕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人。
這紙人如真人一般,只是特別的小,恍恍惚惚的順著陰風飄向嶽明魂體。
緊接著,一股股宛若霧狀的氣體,被從嶽明身體內剝離而出,全部湧入紙人之中。
紙人肉眼可見的膨脹變大,而嶽明的魂體則逐漸暗淡……
見此,童鐵匠才終於鬆了口氣:
“捨不得走?老子送你走!”
李寡婦強撐著身體,扶著帶血的額頭,目光依戀的望著那越發模糊的熟悉面容……
咻!
忽然之間,不只從哪裡響起一道破空聲,緊接著,那紙人不知被何物所刺破,頃刻之間乾癟了下來。
童鐵匠面色劇變,看向前方不遠處,卻見一黑衣男子站在那裡,手中握著一根好似魚竿的東西……
“孃的!見鬼了!”
童鐵匠啐了一口唾沫,趕忙轉身衝回鐵匠鋪。
可甫一進入其中,他的心便陡然之間跌入谷底,雙腿無力的癱坐在地面之上。
“小……小孟道長!”
孟然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又上前兩步,看向夜幕之中正頂著鮮血不斷用手刨土的李寡婦,輕輕嘆息一聲:
“天理昭昭,其道難容;是非善惡,自有明鑑!童鐵匠,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