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陰沉沉的山林中,蘇銘雙腳不斷地踩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這寂靜的密林中,好似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的腳步聲。
輕功是用來趕路的,夜晚的叢林充滿了危險,那種快速奔跑的行為顯然有些不理智。
再說,他夜視能力只能看到十幾米的範圍內,那種急速的情況下,很怕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說可能存在的妖魔,即便是山裡的猛獸,忽然竄出來一撲,雖然不懼,卻也耽誤時間。
且登雲步對於內力消耗極大,不適合長時間運用。
是以,他才會在入夜之後放棄登雲步,而是選擇步行。
一邊恢復體力,一邊回想著那張獵戶的住處所在。
好在林子裡的積雪被樹冠擋住大多,地面上的厚度卻也不妨礙步行。
天黑路險,一直走了半個時辰後……
才找到山溝裡的一個小村莊。
住戶只有二十幾家,住的都是這羊頭山的獵戶。
蘇銘遠遠的看著村子,黑壓壓一片,估計村裡的人早已睡下了。
正欲下去尋人,忽然身後一個聲笑。
“誰?”
他猛地回頭。
但見黑暗中,一個小燈籠近在咫尺。
燈籠的主人,是一位穿著破舊棉襖的傻女人,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渾身髒兮兮的,即便是冬日裡,也可以嗅到一股子酸臭。
頭髮亂的猶如鳥窩,胸前的棉衣還破了一個大窟窿,裡面的棉花暴露在外。
一隻腳穿著鞋,另一隻腳卻是赤著的,站在積雪之中,已經凍的一片淤青腫脹。
女人兩隻手同樣凍的紅彤彤的。
她一隻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拿著啃了半拉的饃饃。
傻笑著看著蘇銘之時,還不時的啃一口手裡的饃饃。
那女人站在兩步開外,也不言語,也不逃跑。
蘇銘看清了來人後,心裡微微一震。
白笑微在給他的授課中提到過,大多數民間的村子中,都有所謂的‘守村人’守護。
但守村人並非民間的‘手藝人’。並不全都有斬鬼降魔的本事。
他們是一種類似‘背鬼人’的存在。
這類人大多智力殘缺,或者身體殘缺。
但他們不會做有害村子的事情,百姓雖然不喜,卻也不至於厭煩。
白笑微還告訴他一則傳說——在上古神靈還未消亡的年代,十荒之上還存在輪迴一事。
而守村人前世都是大凶之人,臨死前幡然醒悟。自願來世三魂去一,七魄斬二,踏入輪迴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給整個村子的人抵擋災厄,鎮一方魑魅,三煞五疾,只求贖盡罪孽。
即便是規則混亂的當下,只要十荒大規則未壓落。
在那偏僻的村子中,還是會有守村人。
因為那些死亡之後,灑落十荒的神靈氣息,或者是沾染了神靈氣息的存在,也會默默的跟在這些身後,保護村子的同時,也守護著他們。
這類人不能趕走,一旦村子裡沒有了守村人的守護,村子就會遭受禍端或者招惹妖邪。
蘇銘沒想到前世‘守村人’人的傳說,在這十荒竟然也會存在。
相同的是,都是傳說。
不同的是,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過神靈。
言歸正傳。
那瘋女人看著蘇銘的同時,蘇銘也在默默打量著對方。
確定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之後,他心中稍安。
見對方可憐,蘇銘心中微微嘆息一聲,本想給點什麼東西,但儲物符中還真沒有女人能用的。
無奈,取出一根肉條和一張兔皮給了對方。
“我沒有鞋子,這兔皮可以裹在腳上。”蘇銘說了一句,也沒管對方聽不聽的懂轉身離開去尋那張獵戶的房子。
畢竟非親非故,自己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這十荒之上可憐的事情很多,不差自己那點善心。
卻不料前腳剛走,後腳那女人就跟了上來。
“你做什麼?”蘇銘冷著臉問。
“那裡……有鬼。”女人指了指村子說道。
蘇銘一愣,重新轉過身,問道:“鬼?你看到過?”
“李四家的孩子死了,我年前剛吃了席。王老六他家羊鑽進了牛棚裡。嘿嘿,入你娘。王老六罵的可兇了。嘻嘻……”
女人瘋言瘋語,和蘇銘問的事情是牛頭不對馬嘴。
“天黑了,你回家吧。”
蘇銘見這女人實在難以正常交流,舍了對方施展登雲步快速離開。
“……入你娘”
後方黑暗中,女人提著燈籠喊道。
蘇銘聽的滿臉黑線,若不是知道對方是個傻子,恐怕回身就砍了。
那瘋女人的言語多多少少還是令他心裡有些不痛快。
有鬼?
這荒山野村的,有鬼並不奇怪。
但他畢竟在小地獄幹過三個月掌燈人,娃娃谷更有屠村的功績,是以膽子比之前卻要壯了幾分。
否則,也不敢孤身一人來這山裡。
老郎中給他說過張獵戶的住處,是以並未詢問便就找到了那獵戶的家裡。
夜黑風高,他也沒有敲門,一個健步竄上牆頭。
院落中,舊雪未去又蓋新雪,白茫茫一片,竟是連個腳印都沒有。
院子裡沒有牲畜,也無家禽。孤零零的三間土胚房,房門敞開著,裡面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
“冰天雪地的,活人會開著門睡覺?”
他抽抽鼻子,隱約間有煙火味和肉香味襲來。
蘇銘沉思著,一步跳下,小心翼翼的來到屋門前。
黑暗中,肉香味更濃。
蘇銘眉頭一皺,隨手點燃了一枚啟光符丟入房中。
頓時,房間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
啟光符的照射下,只見房間中三個人被串在一起吊在房樑上。
兩男一女。
其中一人還是一個半大男孩,
像是掛魚一般,被一根手腕粗細的尖木穿過兩腮,掛在房樑上。
恐怖,血腥,殘忍……
蘇銘眯了下眼睛,緩步進入房間,卻見裡間一土灶上的鐵鍋中,正在咕嚕咕嚕的燉著什麼東西。
蘇銘提刀在手,抿著嘴,來到近前,一下開啟鍋蓋。
是一大鍋肉湯,乳白色的湯汁還在鍋裡沸騰著。邊沿還有油沫翻著黃泡,蔥姜,大料,一樣不少。
只不過,在那沸騰的湯水中間煮著的,卻是兩顆小小的人頭。
蘇銘緊緊抿著嘴,心中悲切。
那兩個頭顱都是一兩歲的孩童,頭皮已經切下,唯有五官還在。
一顆滾到鍋底,一顆又浮了上來。臉上的皮,早已被煮的緊在了一起,看不出模樣。
沉默良久,蘇銘猛吐一口濁氣。
雖是冷靜了心神,但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心中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