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無言御劍離去後,流雲臺的上空,忽然多出了數十道肉眼可見的透明波紋。
一道人影,從透明波紋中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盧陽劍派的掌門真人,顧承志。
顧承志眺望著韓無言遠去的方向,忍不住低聲自語道:“真不愧是第十峰的弟子,除了藏拙,就是藏拙。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一個在一年前還只是煉氣境的小傢伙,竟然成長至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
只是這個小傢伙身上的殺意,實在是太重了,好好的流雲臺,就這般毀了,實在是可惜了。”
若是讓外人知曉,親眼目睹韓無言一劍斬殺洗髓境圓滿修士、一劍斬斷流雲臺的掌門真人顧承志,竟然只是心疼被毀的流雲臺,而沒有對洗髓境圓滿的門中弟子感到絲毫的惋惜,必然會浮想聯翩,流言蜚語不絕於耳。
“你就真的打算一直這麼袖手旁觀下去?”
不知何時,顧承志的身旁忽然多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身穿青衫、相貌古拙的中年男子。
顧承志勾了勾嘴角,自嘲道:“我啊,哪有這份定力,只是現在還沒有到我出手的時候,不然的話,一定不會讓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不會讓流雲臺變成這般悽慘模樣。”
中年男子雙手抱懷,忍不住輕聲笑罵道:“你這傢伙不愧是那老頭兒的徒弟,都是一樣的尖酸刻薄。怪不得那些老傢伙們,都不待見你們師徒,我覺得完全是你們兩個自身的問題。”
顧承志笑了笑,“反正我也不稀罕他們的待見,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情,其他的,不想管,也懶得去管。”
中年男子嗤笑一聲,“你和老頭兒,都想做前所未有的掃雪之人,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雪未必能掃乾淨,反而有可能毀了創派祖師一手建立的這份基業!”
顧承志自嘲地笑了笑,“除非他老人家能從地底下爬出來,不然的話,沒人能夠改變我的想法。”
中年男子臉上的笑意更濃,竟是極為罕見地正經嚴肅,“或許你和老頭兒是對的,咱們這個宗門,太髒了,是時候清掃一番了。”
顧承志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神色鬱郁道:“要是師父還在的話,別說是那兩位了,就是創派祖師在世......”
中年男子搖頭道:“如今這副局面,別說是老頭兒在世,就算是創派祖師在世,也未必能夠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一個不小心,就是整個宗門傾頹倒塌、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顧承志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無期待地問道:“你當真就沒有出手一試的想法?”
中年男子淡然道:“出手一試的想法?有過,但就是不想試。”
顧承志倒是能理解這個年紀不大、卻輩分極高的中年男子這番聽上去似乎很是自相矛盾的話語。
顧承志雙手抱懷,滿臉審視意味地看著被韓無言一劍斬成兩半的流雲臺,“你覺得這個小傢伙能走到哪一步?止步悟道?還是更高一層的通玄?亦或者更高?
如果他的潛力大到無法控制的話,還不如順水推舟,讓他離開盧陽劍派,前往凌霄劍宗,日後若是真的有所成就的話,也會看在今日這段煙火情上,給盧陽劍派一個方便。
如果他的潛力著實有限,修為突飛猛進的背後,是消耗掉餘生全部潛力的代價,那麼,不如趁著如今這個局勢,徹底降伏他,讓他對宗門的看法徹底扭轉,成為一個對宗門死心塌地的弟子。”
韓無言跟聖子蕭長空,以及蕭長空身後的那股力量,就像是打了一個結。
一個難以解開的死結。
不論韓無言的未來如何,這個結,都難以解開。
顧承志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神情,“你覺得韓無言會放過蕭長空身後的那位嗎?亦或者說,你覺得那位會輕易放過一劍斬殺他秘密訓練出來的死士的韓無言嗎?”
顧承志問完這個問題後,就認為自己註定不會得到答案。
但沒想到的是,中年男子竟然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韓無言的修為再無長進,那位一定不會放過他,可如果韓無言的修為保持著如今的速度提升,那位就只有俯首稱臣、跪地求饒的份。當然了,按照韓無言這小子的心性,必然會把整個蕭家拔根而起,一個不留!”
顧承志會心一笑,道:“看來你的看法和我的看法一樣,都覺得這小子未來可期!只是啊,如何才能讓他感受到宗門的善意關懷?不讓他對整個宗門產生仇視之心?”
中年男子微笑道:“給他一個家就是了。”
顧承志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中年男子的意思,一臉疑惑道:“給他一個家?”
中年男子笑了笑,“猛虎雖兇,也有心思柔軟之時;雄鷹雖傲,也有兒女情長之時,只要有家,他便心有牽掛。”
顧承志陷入沉思,“這個方法確實不錯,可他正值少年心性,未必願意套上這麼一副枷鎖。再者,那些志懷天下的梟雄,哪一個不是滅情絕愛無情無義?若是一旦算錯,後果不堪設想!”
中年男子伸了個懶腰,語氣隨意地說道:“你呀,不愧是老頭兒的關門弟子,不但心思一致,就連揣摩人心的方法,都如出一轍。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韓無言不肯主動套上枷鎖,那就給他妹妹找個好人家,不也是一樣的嗎?
難不成你覺得他為什麼不願意離開盧陽劍派?難道是因為他對盧陽劍派有著深厚且不可割捨的感情?”
中年男子笑了笑,“他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實修為,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如此重視兄妹之情的他,如何捨得離開自己的妹妹?”
中年男子繼續說道:“曾經,我也像你一樣,覺得成大事者,皆是滅情絕愛無情無義之輩,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錯的離譜。”
顧承志這次是真正好奇了,中年男子加入宗門的時候雖然不是很久,但關於他的很多事情,他都爛熟於心,那麼能夠讓這位輩分奇高的前輩,如此多年念念無望的,自然不是什麼尋常的事情,而這樣的事情,是他如何都猜不到的。
中年男子的嘴角,掛著一份淺顯的笑意,“五十多年前,橫空出世的徐人屠,仗著一杆長槍,橫掃諸多劍修門派,不但屠殺了無數年輕修士,就連那些輩分奇高的長老真人,都沒能倖免。一時間,諸多劍修門派,人心惶惶,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