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雀主,報恩,眼緣……

這些執念就隨風去吧。

蔣拓心中滲出欣慰,彌留之際他才感受到,這一生真沒白活。

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做了自己該做的。

希望沒有讓老雀主失望。

不過,如果老雀主當初算計到他一定會為之付出生命的,他一定會在遇到老雀主時,笑罵著錘上老雀主那胸口幾拳的。

不過,倘若他的願景真的有用,他還是希望不會在下面看到老雀主啊……

蔣拓的眼中露出欣慰,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最後一句話……身份獲取的臺子,已經搭建完了,今天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希望沒有耽擱到一些學生……”

眼中最後的神光,消失了。

這貌似老師的書生,未能瞑目。

他其實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再有一些時間,去好好看上一眼自己畫出的畫的。

至少,能給石陽掌控這幅畫提供一份,創作者角度的幫助。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石陽感受到蔣拓的氣息正在逐漸消失,而更讓他感到驚懼的是,從蔣拓的足部開始,有了湮滅的跡象。

“該死的!”石陽恨恨地向頭上看了一眼。

這老天,是乘勝追擊,不準備給這冒犯天威之人留下任何翻身的機會。

究竟還有什麼,是石陽能夠做的?

恨恨地再一咬牙,石陽全力催動起大衍浩暝訣,開始與上蒼的侵蝕對抗。

上一次,他用這大衍浩暝訣,行的是狐假虎威之事,一個響指彈滅人丹,是為了殺人。

這一次,他用這大衍浩暝訣,行的是逆天而行之事,竭盡全力對抗侵蝕,居然是為了救命。

真是有夠諷刺。

能不能再給他一些時間?

石陽有些恍惚。

其實,蔣拓或許真的已經死了。

你看他,正受著上蒼將其抹除的威脅,居然還能夠安穩如泰山不做聲響,這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石陽是知道的,知道自己不過是為了完成給這蔣拓留一個全屍的執念,給這一位值得敬佩的做了很多人不敢行之事的角色留最後一份體面。

上蒼不給機會。

“可恨,可恨!”石陽咬緊了牙關,脖頸上青筋暴露,將源之魂力的輸出調整到了極限,以至於他的一些毛孔開始滲出鮮血。

這一次,不同於上一次擁有別樣的護佑,以石陽現如今的身體狀態,承受不住這般持續的源之魂力使用。

……

“這蔣拓,是死了?”

“他死了,誰來主持身份獲取?!”

“你怎麼不能晚點死!!!!”

“是不是被那少年殺了?”

“殺害老師了,殺害老師了!!!”

無助的喊叫山呼海嘯,驚恐,質疑,惱怒如浪潮般洶湧。

唯獨沒有悲慼。

臺下亂成了一鍋粥,他們更多是為自己的等待感到不值得。

這無疑激起了石陽的憤怒。

這是條人命,人命!

縱使是再薄涼的物質的武者,也不應當在一個死人面前將慾望表現得這般赤果果的!

這群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對什麼?

你們知不知道,這一位,是為了心中的理想而死。

你們知不知道,他最後的想法,居然是為學生做的工作!

尤其那幾個,直接改口從“蔣老師”變成直呼其名諱的更為可恨。

哪怕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些——

那他們也應該抱有最後的良知,明曉自己是一個學生,知曉且明白,哪怕是是看在戰院的份上,也應當表現出一份尊重與理解?

這戰院,是有問題的。

一個具有悠久傳承的戰院,為何人文傳承如此不堪?

石陽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改變這現狀的想法,但一時間他又有些茫然與無力。

一個人,是難以抵抗洪流的。

這些吶喊,他只能放在心裡。

縱使是石陽,此刻也只能將滿腔的怒火,發洩在自己身上。

可恨!

可恨!

這股子匹夫之勇,興許是真的起了什麼效果。

上蒼,居然萌生了退怯?

石陽有些恍惚,隨即他笑了。

上蒼怎麼可能會流露出怯意,一定是他昏了頭……

不,不是。上蒼的那股侵蝕真的變弱了!

怎麼回事?

石陽猛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應當欣喜的,可此刻的不同尋常讓他有些恐慌。

任何人面對異常,都是會慌張的。

但石陽腦中一閃而過的神光促使這股慌張盡數化作了欣喜。

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上蒼退了!

對,賊老天是不可能膽怯的,但是它會退去。

因為它真的覺得,自己剛剛發揮的力量已經足夠將蔣拓殺死,所以它有了所謂的人性化的“退意”。

這股子人性化不過是石陽的假想。

但事實上呢?

石陽成功抵擋住了上蒼的侵蝕,蔣拓身體的湮滅逐漸在減弱。他將這份成果歸功於自己的努力。

石陽心中一陣火熱,他開始查探起蔣拓的狀態。

這一瞬間,石陽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痛。

倘若不是他臉皮厚,此刻說不定那臉都羞紅了。

蔣拓現如今的身體狀態,很離奇,離奇到了一種跟死人沒有任何區別的狀態。

但石陽一探查,就發覺蔣拓的心脈被一股熾熱的魂力給包裹了。

這意味著,蔣拓還有可能活著,只是上蒼覺得他已經死了。

這是一記瞞天過海,但是很有用,因為這連石陽都騙了過去。

那熾熱魂力的氣息很熟悉,因為其中就有石陽自己源之魂力的印記。

至於它真正的來源,石陽想都不用想。

正是那原先被他呼做廢物的雀令……

“咳咳。”石陽輕咳一聲,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但他忽然笑了起來,目前並沒有旁觀者,自己這番矯揉做作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因為,蔣拓已經算是暈了過去,即使是另一“當事人”的雀令此刻也偃旗息鼓回到了他的芥子之中,顯然是消耗過於驚人。

那他究竟,需要掩飾什麼?

但或許,這份掩飾是有作用的。

因為,雖然別的人,沒有關注石陽,但石陽小動作被一個女兒家觀察地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