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煌州府,穗寧縣。

穗寧是富縣,這裡的常駐人口有十多萬,但如今縣裡的人口已經不足兩萬,這有兩方面原因。

第一是因為隔壁的祁安縣遭遇了仙災,全縣幾乎死光,朝廷移民祁安導致穗寧人口大減。

第二個原因則是均富軍在前日攻打穗寧,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其實移民去祁安的人也沒好多少,因為新晉移民朝廷除了派遣移民官主持事務,還未來得及任命新的主政官。

因此在均富軍打過來的時候,只派了一小隊軍隊就將移民官嚇的丟下百姓逃走了,百姓無人組織被亂軍追殺死傷無數。

但因為亂軍要集中兵力準備攻克煌州府,因此並未對祁安進行佔領,而是在相對富庶的穗寧縣進行修整。

而此時穗寧縣的縣衙就成了均富軍首腦們的臨時行軍中樞,均富軍大元帥普燕回端坐於大堂之上,左右兩邊各自坐著他麾下的將領。

一個個也是肆意妄為,放浪形骸,十幾名被他們剝光的女子在大堂中間被逼著跳舞,將領們者拿起酒罈痛飲。

有人喝醉了便脫去衣服將跳舞的女子就地按倒進行姦汙,其他人則哈哈大笑。

不過片刻那將領便發洩了出來,翻著白眼抽搐,有人看到這一幕便笑道:“趙老三,你不光短,還快,啊哈哈哈哈……”

那名叫趙老三的亂軍將領聽後惱羞成怒,抓起那女子的腦袋,咔嚓一聲擰斷脖子,罵道:“讓你夾那麼緊!”

說罷便起身繼續喝酒,坐在正堂主位的普燕回對此視若無睹,任由手下亂搞,就在他們如此肆意之時,有下屬進來通報。

“大元帥,外面有個自稱是俠宗甘天凌的求見。”

聽聞此言,普燕回先是一呆,繼而歡喜:“可是化地無形甘天凌甘大俠?”

手下如實道:“他只說他叫甘天凌沒有報上外號。”

普燕回卻也不管那麼多了,連忙道:“快快有請!”

不多時甘天凌被帶了上來,普燕回見真的是他,連忙起身降階相迎:“甘兄,數月不見風采依舊啊。”

甘天凌抱拳還禮:“普兄也是英雄不減啊,這數月間普兄做的好大事。”

“小打小鬧,不入方家法眼。”

普燕回客氣一句,繼而招呼:“快快看坐。”

甘天凌落座後後,普燕回便順勢問道:“甘兄此來可是要加入我均富軍?若有甘兄加入我軍如虎添翼。”

甘天凌卻道:“若要甘某入夥卻也不難,甘某想問普兄幾個問題,普兄如實回答,不光甘某入夥,俠宗有數人亦同甘某一起輔佐普兄。”

普燕回忙道:“甘兄請問。”

甘天凌道:“第一,普兄的均富軍是想割據一方,還是逐鹿天下?”

普燕回思忖片刻:“當然是逐鹿天下,為被壓迫的百姓出頭。”

甘天凌不置可否,繼而問道:“若是如此甘某再來問普兄,若是朝廷詔安,封普兄為順義王,普兄可願歸順?”

普燕回上下打量他幾眼:“甘兄莫非是來為朝廷做說客的?”

“哈哈哈哈……”

甘天凌仰頭大笑:“我俠宗主李問弒殺昏君之事普兄也有參與,如此大逆之罪,便已完全讓我俠宗與朝廷徹底沒有迴旋的餘地,敢問普兄甘某做這說客,可能嗎?”

普燕回一愣,繼而恍然:“甘兄方才是在試探普某人?”

甘天凌不答。

普燕回卻也瞭然:“既然如此,普某人也給甘兄一句痛快話,當日安京城武道大會,甘兄是第五,普某人恬為第十,其後俠君率眾闖入紫薇皇城,斬殺未登基的隆運皇帝姜俞,在下便已當自己是俠宗的人了,既如此在下又怎麼可能受朝廷詔安?”

甘天凌道:“普兄不受朝廷詔安,有逐鹿天下之心,那為何卻要背離天意,不去約束麾下軍將,反而肆意殺戮百姓,難道普兄不知得民心者得天下?”

“若普兄真要為百姓出頭,殺盡天下門閥便可,為何要連百姓一起殺?普兄若能懸崖勒馬,甘某願與俠宗數位好漢共同輔佐普兄成就那業。”

普燕回的神色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卻是他麾下一名將領聽到這話後勃然大怒。

“姓甘的,大元帥看在李俠君面上不與你計較,你卻在這裡大放厥詞,那些刁民,世家豪門殺得,我等便殺不得了?要某家看,你與那李俠君一般的虛偽,連皇帝都殺了卻說什麼不造反,你這話騙三歲小兒呢!”

甘天凌也不與他計較,只是看向普燕回:“普兄,當今天下大亂之勢已起,北面有匈奴入侵,北乾江山傾覆在即,南面有普兄的均富軍與東海王蠶食大離江山,用不了多久就是群雄割據的局面。”

“若普兄能夠愛民如子取代姜氏也不過順天而為,用不了多久便有諸豪傑來投,屆時北伐成就大漢之局面也未嘗不可。”

他這話說的也是苦口婆心。

普燕回卻搖頭道:“甘兄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不是在下想殺人,而是不得不殺。”

甘天凌趕忙問道:“為何?”

普燕回道:“在下殺人是受了上界仙人之命,仙人與我說,世間汙濁,需要淨化,殺人殺到一定數量天下便可安寧,我等亦可與仙人一起榮登仙界。”

甘天凌微微點頭:“不知在下可有幸拜見仙人?”

“這……”

普燕回有些猶豫,過了一陣才道:“此事重大,在下需要請示仙人。”

甘天凌輕嗯一聲:“既如此那在下改日再來拜訪,這就告辭。”

說完甘天凌就起身向外走去,普燕回也沒再說什麼,直到他走後許久,普燕回才起身向後堂而去。

其他義軍將領已然見怪不怪,一個個繼續飲酒作樂,過了一陣有人跑進來稟報:“諸位將軍,朝廷大軍已經雲集祁安以北的雲頂山下,打的旗號是護國公主!”

眾人大譁匆匆去尋普燕回。

……

甘天凌離開穗寧縣衙門,來到一處僻靜所在,將真氣運轉至手背虛空印記,須臾他便如一陣螺旋氣流般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現時已經在西域婆羅州太陽城。

原本孤寂的城池也變得熱鬧起來,最頂端的金字塔前有一座巨大的武鬥場,左側崖壁上有一道虛空裂縫,隱約可以看到裡面地煞禁地的場景。

太陽城此時已經住下不少人,有西域的奴隸,有延平麾下的馬賊,還有俠宗眾人以及家眷,雖不說摩肩接踵,但也熱鬧非凡,依著眾多金字塔建設起了一間間房屋。

甘天凌看著這一幕心中不免感慨:“我俠宗業已有新氣象啊。”

恰在此時擔著一擔水的柳金環路過,甘天凌忙把她攔住:“柳大嫂,宗主在何處?”

柳金環指了指武鬥場的方向:“那邊。”

甘天凌道謝後,連忙向武鬥場而去。

此時武鬥場內,擂臺之下已經坐滿了孩童,他們有的是李問在簡州赤心觀救下的,有的是在安京城天璇塢解學士府救下的,還有一部分是俠宗成員家中子弟。

坐在他們最前面的是薛萬里和任歸鄉二人,而李問此時就站在他們面前。

“今日我將挑選一百人成為我門下弟子,你們挨個上前,你們不要以為做了我的弟子就比別人高人一等,我告訴你們,成為我的弟子只會比別人更辛苦,現在開始挑選。”

隨著李問的話落下,孩子們自覺排隊一個個上前,這些孩子數目龐大,總計約有近五千人,李問挑選的是資質最差的一百人,用以做新通天訣的修煉。

甘天凌來到武鬥場見他在忙碌,便也不做打擾,安靜的站在一旁觀看。

如此這般李問挑選了五十名男弟子,五十名女子弟,隨後對其餘人道:“未入我門你們也不必灰心,俠宗有其他老師教導你們,他們只會比我更優秀,等過段時間你們會拜入其他人門下。”

接著又看向自己新收的弟子:“你們能被我選中,不是因為你們有多優秀,恰恰相反,你們的根骨資質是最差的,所以你們應該比其他人更努力,這樣你們才不會給我丟臉,聽明白了嗎?”

“明白!”

這些孩子裡有幾個李問比較熟悉的,比如簡州府的牛捉兒,李問給起過名字的李詩語,以及柳金環的兒子薛渠兒,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的大喊。

李問微微點頭,對薛萬里和任歸鄉道:“你們先帶他們做基礎的訓練。”

等二人應下之後,李問來到甘天凌面前:“怎麼樣了?”

甘天凌道:“正如宗主所料,普燕回那邊確實有歸仙在幕後,只是我還沒有見到那個歸仙,無法確定他到底是誰,不過普燕回已經初步信任我,我決定過幾日再去拜訪他,看能不能見到那個歸仙。”

李問微微頜首:“我就說嘛,普燕回起初只是屠殺世家豪門,後來怎麼突然就開始大規模屠殺百姓無辜了,這樣殺人顯然不符合常理。”

繼而又道:“你也不必再去拜訪普燕回,等過段時間我們這邊發動總攻,連他一起解決。”

甘天凌點頭應下。

接下來幾天,沈飛龍和傅開雨相繼迴歸,他們帶回了賞善罰惡的名單,罰惡者自不必多說,已經被他們處決,賞善者天鵬透過他們的名單挨個穿梭虛空將這些人帶到太陽城。

李問考校一番後,傳授他們通天訣,至於如何修行皆在他們自身。

沒多久,俠宗其他人也陸續收徒,該傳授武功的傳授武功,該傳授仙道的傳授仙道。

武鬥場內的時間流速比外界要快,孩子們的修行也是一日千里,李問門下弟子如薛萬里,任歸鄉等三十六人開啟通天竅,其餘皆為九竅,而其他人門下弟子也有不少開啟通天竅。

而且因為時間流速的關係,他們一個個也都成了青年男女,等他們皆有練氣異象境界後,李問將他們放入禁地歷練。

這一日天鵬帶著通明冊來找李問:“爹,這東西忽然亮了,應該是那位找你。”

李問接過冊子開啟看去,上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字:“殿下有危,速來!”

李問不敢耽擱,命天鵬告知他長公主的虛空標記,而後迅速遁穿而去。

……

長公主姜嘉影陳兵十萬在祁安縣,甫一與叛軍接觸便將對方打的潰不成軍,使其龜縮穗寧縣城不敢出來。

長公主龍元血脈之力的後遺症已經好了,當然這個“好了”是指暫時將後遺症壓了下去,也就是鎖龍陣,在自己的經脈中將龍元之力連同鎖住,因此可以獲得短暫的恢復。

而李問交給她的虎神血以及虎神開竅方法她也用了,開了九竅,並且聽到祖竅傳來的道鐘聲,大離皇宮不缺修仙功法,她從小也是博覽群書,很快便結合典籍破解道音傳遞出的資訊,從而修成《白虎真解》。

因此在與叛軍交戰時,她也是一馬當先,高歌猛進,很快就將叛軍打的龜縮穗寧縣城,然而正當她準備將叛軍徹底消滅在穗寧城中時,天上忽然降下隕石。

那是一顆巨大的隕石,她與以老師呂險道為首的一眾軍中高手合力抵抗隕石的降落,卻不想正在關鍵時刻穗寧城中突然殺出十幾名歸仙。

歸仙忽至破壞了他們阻擋隕石的陣法,隕石砸落,數萬大軍死於非命,老師呂險道與眾歸仙交戰給她與剩餘的將士們爭取撤退的時間,之後了無音訊。

她帶著剩餘將士退回祁安縣,自此形勢倒轉,普燕回率領叛軍將他們圍困在祁安縣城內。

如此圍困了一月有餘,他們的糧草逐漸耗盡,祁安城原本就因為仙災未能完全恢復,叛軍到來時又將這裡劫掠屠殺一番,根本再無糧草可用。

如此窘境下,某一天夜裡,長公主帶著一小隊精銳出城,準備執行斬首戰術,若能繞過歸仙斬殺普燕回便可讓叛軍大亂。

屆時城中軍馬便可乘機殺出,而後趁此亂局去其他地方就糧,之後整頓人馬再與叛軍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