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嚴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他摸摸仍然疼痛的後腦,坐了起來。石牢外的廝殺聲已經停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牧嚴只能感受到一陣死般的寂靜。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無論如何,現在刀奴的威脅已經解除。剛才的辟邪復甦,應該也是法陣的一種自我防禦機制。現在擺在眼前的問題,就是如何從這個由六塊石碑組成的石牢中出去。
石牢大約有五米高,這是他在石碑從天而降的時候,對高度的草率估計。雖然石碑上沒有什麼落腳點,但修仙之人身體輕盈,如果能在石碑的一側借力,越過這五米的障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想明白了這些,牧嚴凝神聚氣,就像在誅魔臺上躲過飛劍的攻擊時那樣,他將力道和靈力聚集在腳尖,想透過兩次跳躍離開這座石牢。
但是……
牧嚴整整努力了三次,卻發現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調動體內的靈力。
怎麼回事?
他又嘗試了一次,但原本聽話有序的靈力,此時竟然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他的體內亂竄,完全不聽指揮。
就好像……
就好像,是面前的石牢阻礙了他體內靈力的執行一樣……
石牢?對了!
莫非是……
牧嚴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伸手撫摸著面前的石碑。這石碑的質感與外面的洞穴完全不同,光滑得讓人無處著力。更為奇特的是,石碑本身冰冷徹骨,只是輕輕地摸一下,牧嚴就感覺自己全身的溫度,似乎都沒這塊石碑吸走了,冷得他渾身一哆嗦。
是了!沒錯!
這不是普通的石塊,竟然是幾乎只存在於神魔傳說中的“鎖仙石”!
相傳在神魔時代,為了聯手與七大天魔王對抗,上仙與人類的界限並沒有現在這麼清晰,上界與下界之前,仍有幾處人人都可以透過的通道,這個通道被稱為“往生之井”。
為了使兩界的力量保持均衡,當時的天帝與人皇簽訂了一個協議——上界的仙,如果要透過“往生之井”來到人界,必須在左手戴上一個石頭枷鎖,限制他的靈力。
而這個枷鎖的材料,就是“鎖仙石”!
不同於其他毫無根據的傳說,即使是在現在,鎖仙石如今也是存在於人世間的,而且,就在蜀山。
蜀山有兩大高臺,除了誅魔臺外,還有一座誅仙台!
相傳數千年前,霍雲宗等人就曾在這座誅仙台上,誅殺過上仙。只是因為蜀山建立之後,人界與上界少有交集,誅仙台早已被廢棄了千年之久。因為鎖仙石的奇異力量,蜀山也嚴禁本門弟子靠近誅仙台。
但在牧嚴小時候,他曾經和蘇寒青一起偷偷跑上誅仙台,誅仙台上,就有一個巨大的石頭枷鎖。牧嚴摸過一下,雖然當時的他尚未到達修煉的第一階段“脫凡俗”,體內沒有靈力。但那個冰冷的觸感,卻是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眼前的石碑,定然就是鎖仙石了!
但鎖仙石是最為稀有的礦石,就算是蜀山這樣的仙山大派,也只誅仙台上這麼一塊而已。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竟然用如此貴重的礦石,製作了這樣六塊石碑?
妖刀紅蓮,魔尊東覺,十萬劍陣,鎖仙石……
這一週以來,牧嚴碰到的所有事情,早就超出了他這個山門小弟子的理解範圍。這些本來出現在傳說故事中的人物和東西,一件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想到這裡,他一下子洩了氣。數千年前,僅靠一個枷鎖大小的鎖仙石,就能讓上界仙人無法控制自己的靈力。如今,他一個小小凡人面對著六塊巨大的石碑,又怎麼可能有脫身的方法?
修仙之人沒了靈力,肉體就和常人無誤。就算是第二境界“鍛體魄”帶給身體的增益,也是完全透過靈力來完成的。無法聚集靈力,他就不可能離開這座五米高的石牢。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一個輕微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嗡……”
隨著這聲響動,牧嚴突然發現,自己的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了。石牢中,一陣幽暗的藍光緩緩浮現,這光芒與外面的陣法一模一樣,只是又強烈了許多。在許久沒有看到光線的他眼中,顯得格外刺眼。
這是……
牧嚴環視四周,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六座石碑,竟然同時發出了光芒。再細看,發光的並不是石碑本身,而是石碑上的字。
這石碑上,竟然有字!
儘管這字型模糊萬分,細看之下也看不出究竟寫了什麼。但牧嚴心中一陣激動,碑上既然有字,就說明留著這座石牢的人並不想將牢內的人趕盡殺絕。無論這個神秘的古人想要說什麼,自己都有了一線生機!
他定睛細看,只見六塊石碑中,只有面對他的那一塊石碑發出的光芒最盛,而那塊石碑的正中央,是一個手印的凹槽。
牧嚴猶豫了一下,慢慢地將手放了進去。畢竟,留下這個石碑的古人,應該就是封印妖刀紅蓮,製作十萬劍陣的高人,從他做的這些事來看,他也是正派中人,只要按照他的提示去做……
啊!
牧嚴突然感到手掌處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楚,這個手印的凹槽處似乎一下冒出了幾個鋸齒,將他的手掌生生劃開數道傷口!鮮血一下就流了出來,漫布了整個凹槽。
牧嚴下意識地想要收手,但這個凹槽彷彿有巨大的引力,讓他根本動彈不得。與此同時,牧嚴還感覺有一股冰冷的力量透過這個凹槽湧入了自己的身體。
這股冰冷的力量與自己溫和的靈力,以及魔血滾燙的霸道完全不同。它像是一柄冰冷的劍,一道迅捷的閃電,迅速地從他的手掌進入,電光火石之間,蔓延到了他的所有筋脈之中。
這是……
隨著這股冰冷的力量的入侵,手印凹槽處的引力消失了,牧嚴趕緊將手拔出,狠狠地倒退了幾步,撞在了身後的石碑上。
他伸出手,果然,右手的手掌上密密麻麻地,彷彿多了二十幾個針孔,鮮血正從其中緩緩流出。
與此同時,石碑再次發出藍色的光芒,石碑上的字也更加清晰了。在一列列散發著微光的小字當中,有四個大字頂天立地,顯得格外的清晰。
吾血吾心!
牧嚴愣了一下。
這四個字霸道狂熱的語氣,幾乎與魔尊東覺的口氣沒有什麼區別。而這石碑上的字,本來十分模糊,正是在那個手印凹槽吸收了他的鮮血之後,才逐漸變得清晰的。
莫非這個石牢的凹槽,也是被他體內的魔之血啟用的?
吾血吾心?
什麼是吾血吾心?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吾血吾心”這四個字又再一次模糊了,微光之中,這四個字彷彿變了一個模樣。
牧嚴甚至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覺,因為當他再次注視石碑的時候,這四個字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個氣勢宏偉,筆力剛正的大字:
“純陽九勢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