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神光籠罩,重重詭譎影像,半空浮現,一個個張牙舞爪,試圖抓扯道人,但每每靠近道人,就被道人護身金光擊退。

這一件法寶碎片的威力,確實非同一般。一擊爆發,勢不可擋,山海震顫。

只是上清道人的神通法力,亦是此世至極,深不可測。就算不是當世無敵,但此世之中,已然沒有任何存在能傷他分毫。

所以,這法寶碎片厲害是厲害,便是地祇當面,猝不及防之下,都有可能被這一擊重創。

可是面對上清道人,只憑這法寶碎片,還是有些不夠看的。被上清道人的金光咒,輕而易舉的擋了下來。

道門八大神咒之一的金光咒,在上清道人的手中,近乎達到舉重若輕的地步,舉手投足之間,就有莫大的威能。

鷙鳥固然想要出其不意,以法寶碎片重創上清道人,可上清道人的金光咒,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唉……”

手緩緩一帶,接過這枚法寶碎片,一聲嘆息之後,上清道人悠悠道:“道友,你這又是何必呢?”

道人語調不緊不慢,帶著一股鏗鏘有力的味道:“蚍蜉撼樹,自不量力,說的……就是道友你啊!”

上清道人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非要讓貧道施以雷霆手段,才能讓道友知道,貧道的一番好意嗎?”

“大話少說,老子連東君都不服,還會服你這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兩腳羊?”

“殺!”道人話音未落,鷙鳥一聲怪叫,五指猛地屈伸,指尖寒光爍爍向上清道人抓來。

這一抓,空氣氣流急促鳴響,隱約有金石崩裂之音,在道人耳畔不住的迴響。

兩腳羊,是小青山界神靈、兇獸們,對人族的蔑稱,將人族視之為羊,由神靈牧養。生殺予奪,全由神靈之心。

更有神靈、兇獸,以人為血食,生吞活剝,剔骨噬髓,殺生無數,使得萬千人族哀氣沉積。

故而,人族亦有兩腳羊之稱。

這頭鷙鳥,固然對突然出現的道人,有著莫名的戒懼,可鷙鳥終究是修行幾千上萬年的大凶存在。

還是嗅到了道人身上,那一絲淡到難以發現的‘人氣’。

呲啦——

指尖寒光,猶如神兵利器一般,隨著鷙鳥雙手的揮舞,一點點寒光,在道人眼前晃過。

與之相對的,上清道人五指握拳,大開大合,一拳轟出,拳勢奔騰,如虎嘯龍吟。

這道人本身沒什麼招法,只是以力壓人。

一道道拳勁,真如實質一樣,落在虛空,呼哧呼哧作響。

須知,上清道人一炁顯化,力之極致,簡直無法無天,至少在這一方小千世界,上清道人的力量,已達世界極限。

故而,道人這一出手,其摧枯拉朽之力,就壓的鷙鳥喘不過氣來。

轟隆隆——

一拳,虛空浮現褶皺,山石簌簌顫抖。

道人面色平靜,看著被拳勢迫退的鷙鳥,猛地一步向前,手掌一翻,掌心朝下,直接抓向鷙鳥。

“道友,你與貧道有緣。”

說話間,一隻純青色的元氣大手落下,打的鷙鳥渾身筋骨爆裂,無數血絲自毛孔中炸開。

“緣分,不淺吶!”

上清道人面上帶笑,下手卻是極其毒辣,這一出手,就把這頭鷙鳥打的半死。

若非這頭鷙鳥,也算是異種,天生體魄非凡,有著一副鋼筋鐵骨,只怕道人這一下,就能直接把鷙鳥打爆。

但,就是如此,上清道人這一擊,也非輕易能接下的。

“啊,好個小賊!”

鷙鳥痛撥出聲,渾身筋膜,被恐怖的拳勁撕扯,幾乎生生撕開一樣,漏出大片的血肉。

“如此算計與我,我誓不與你干休,”

此時的鷙鳥,可謂是又氣又恨,若非事先被太陽真火所傷,元氣大損,他自詡絕不會這麼狼狽。

就是敵不過這道人,也不會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滴答!滴答!

一滴滴圓潤的獸血,滴落在地面上,滲入土中。

須臾之間,元氣四溢,獸血中的靈機,一點點與空氣交融。一股幽暗、邪異的氣息,悄然瀰漫開來。

“哼……出言不遜,該打,”

上清道人身形如電,周匝風聲愈急,一把拽住鷙鳥的後頸,不顧鷙鳥淒厲的慘叫聲,稍稍用力一捏。

“唳!!”

只是這一捏,這頭鷙鳥身子一顫,被道人拿捏命門後,任其一身移山填海的神力,也難以發揮一絲一毫,只能不住悲鳴。

道人面色平靜,道:“道友,還不迷途知返,難道非要當頭棒喝,才能讓道友,知我心意?”

鷙鳥不理道人言語,兀自在道人手中掙扎。

這頭鷙鳥兇性天成,怎麼甘於受制於人,就是被道人捏住命門,要想讓這鷙鳥心服口服,依舊不是那麼容易的。

眼見鷙鳥兇性熾烈,上清道人眸子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道:“好個桀驁不馴的兇鳥,難怪會成為這方世界的劫數。”

“就是不知,你的桀驁不馴,在貧道的搓磨之後,還能留存幾分。”

上清道人說話之間,手上力度加重,重手之下,使得這頭鷙鳥一聲哀鳴,被痛的生生昏死過去。

“劫數,劫數,”道人面露異色,看著這頭鷙鳥,低聲道:“劫數起兮,天地亂,天地亂兮,吾道昌!”

——————

轟隆隆——

蒼穹之上,雷聲如鼓,響徹雲霄,

血色雲霞,遮天蔽日,不詳氣息,籠罩著整個小青山界。

山雨欲來風滿樓,劫數將臨,肅殺之氣,蒸騰四方,各方山神、河伯、獸王,莫不戰戰兢兢,心懷忐忑。

草廬之中,姒伯陽緩緩睜開眸子,純淨清澈的瞳孔,映照著世間生老病死,生滅迴圈之理。

就在上清道人擒下鷙鳥的同時,隱遁在草廬裡的姒伯陽,第一時間有了感應。

“上清那裡,得手了!”

姒伯陽眉心之上,一點靈光若隱若現,始玄元三氣分分合合,猶如一方世界胚胎,逐漸完善。

他嘿然一笑:“上清化身做事,乾脆利索,不留痕跡,不錯,很不錯。”

姒伯陽與上清道人的關係,遠比第二元神還要緊密,始玄元三氣所化,一點神念寄託,演化而成。

所以,上清道人的所做作為,亦落在姒伯陽的眼裡。

在上清道人拿下這頭鷙鳥之後,也不再停留,徑直化作遁光遠去。隱沒於重重深山。

對於上清道人的動作,姒伯陽瞭然於心,本就是一體同心,姒伯陽自是知道上清道人所思所想。

應該說,上清道人之念,就是姒伯陽之念,姒伯陽所想,就是上清道人所想。

哪怕間隔千山萬水,依然有一絲神念所寄。

姒伯陽呢喃道:“如今,兇鳥落入吾手,天機生變,不知那兩位,又會作何感想。”

這頭鷙鳥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小青山界的應劫者,更是這一次劫數的起點。

說是因為祭煉萬魂幡,殺孽太重,引得天地相沖,劫氣肆虐。

事實上,還是因為這頭鷙鳥,在冥冥之中,順應了天地劫氣,成為大勢的一部分,才能引爆劫數。

沒有這份因果,姒伯陽根本不會讓上清化身對其出手。

徒具一絲異種血脈的鷙鳥。還不配上清道人特意針對。

在上清道人看來,天地萬物,無非草芥而已。便是東君、西君,看著威風,卻也只是籠中之鳥,井底之蛙。

想讓上清道人另眼相看,除非東君化身三足金烏,西君成為太陰玉蟾,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太陽帝君、太陰元君。

這等存在,才能讓有著天仙道行,已然著手先天一炁修行的姒伯陽,為之側目的資格。

而這頭鷙鳥的情況,又有所不同。

這頭鷙鳥從始至終,看似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但其神思已被劫氣引導,成為了劫數的傀儡,為劫數所操縱。

其一舉一動,莫不是帶著某種天命的成分。

他本身的跟腳,姒伯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劫數所具現,對姒伯陽有著相當重要的利用價值。

“天意,天心,天數,天道,”

姒伯陽的目光,跨越重重雲靄,從上而下,望著這一方小青山界。

身處劫數之中,這對姒伯陽而言,何嘗不是一次機遇。

須知,煉氣士功行達到一定地步,就要歷經劫數,不管外劫、內劫,乃至天劫、道劫,每次歷劫,都是在生死之間遊走。

因而,以這方世界之劫,進而窺見劫數運轉的一絲妙處,對姒伯陽這等人物,也是難得的體驗。

畢竟,小千世界的劫數,難與大千世界之劫相提並論。大千世界的劫數,就是大羅神仙一個不慎,都會永墮其中。

而小千世界的劫數,以姒伯陽的道行,不說不損不壞,也相差彷彿。

就是有一二強手,能給姒伯陽帶來些許麻煩,也傷不到他的根本。

“天意如刀,”

姒伯陽目光所及,天地漸漸陷入幽暗,東君、西君這兩尊破格存在的力量,使得這方天地規則不全。

天地本能的針對東君、西君,那股不可言說的殺機,極為的駭人。只是遙遙注視,就讓姒伯陽生出絲絲刺痛感。

這是極其不可思議的,姒伯陽道行高深,近乎於天仙一流。

能讓他感到刺痛,天地間積蓄的殺機,怕是已經到了水滿則溢的地步了。

不難想象,這股殺機噴湧而出,又該是何等的驚天動地。

東君、西君法力神通固然了得,可在天地醞釀不知多少年歲的殺機下,未必能全身而退。

“所以說,天心如獄,”

姒伯陽若有所思,悠悠道:“天數如淵,天道莫測,”

——————

小青山界,南山,

東君神容冰冷,眸光開闔,點點金色神焰,在周匝飛舞,空氣中一絲焦灼之意若隱若現。

與東君相對的,是眾魔淵之主,並稱天地兩極的西君。這位西君,一身黑袍,寬大的黑袍之上,點綴著一簇簇幽藍明光。

這幽藍明光,彷彿有著非同凡響的邪異之力,明光閃爍不定,周遭的光線,都隨之一起搖拽,猶如黑洞,使光線扭曲變形。

東君、西君一起降臨南山,這要是被小青山界十方神靈知道,那絕對是會捅破天的。

作為天地兩極的他們,各自佔據一方,彼此間的關係十分複雜。雖是亦敵亦友,卻又老死不相往來。

一個高高在上,俯瞰芸芸眾生,一個坐落世界之底,掌握大地之根。

世間雖有他們的威名流傳,可真正見過這二位真身者,只有那些頂尖的神靈、兇獸。

然而,如今這二位,卻接連走入這萬丈紅塵之中。不僅如此,還悄無聲息的齊聚在這南山之上。

這一幕,要是讓十方神靈看到,必然會在小青山界中,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只可惜,這一幕沒有任何神靈能見到,就是能見到,也不會有機會,將之洩露出去。

太陽與太陰的光輝,交相輝映,但凡有一點雜念,就會觸動太陽、太陰之力,被其焚為灰燼。

“你,察覺到了沒有,先前我與那畜生交手的時候,似乎有神靈暗暗出手,使得我的太陽真火不穩,出現破綻。”

“讓那孽畜,藉機遁走。”

“若非如此,那孽畜應該被我的太陽真火,煅為飛灰,豈能有機會逃脫。”

東君一字一頓,話音之間,似有萬千雷霆,在西君的耳畔呼嘯,震的山間簌簌落石。

顯而易見,這位東君是動了真怒,萬載以降,何人敢犯東君的威嚴。

任何膽敢觸犯東君者,無不被太陽真火煅為灰灰。

要知道,東君那天地兩極的聲名,不是他自封的,而是一次次霹靂手段,殺的血流成河,鑄就的威名。

尤其是數千年前,東君最後一次出手,煅殺一頭大魔之後,小青山界十方神靈,對其無不懾服,再無敢觸犯其威嚴者。

只是,時隔數千年,就有鷙鳥應劫而生,欺心犯上,這已讓東君異常惱怒。

哪怕東君知道因果,知道這頭鷙鳥是順應大勢。

可鷙鳥之後,還有一個神通法力,都極其了不得的存在,隱於暗中,對東君心懷惡意。

這就讓東君,不得不警醒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