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淋漓，寒意瀰漫。
草木清新的綠色，混合著泥漿的渾濁，彼此點綴，交相呼應。
雨水洋洋灑灑，如牛毛、似銀針，散落在天地之間，為鍾靈毓秀的峨眉山，新增些許神秘的韻味。
伴隨著淅淅瀝瀝的綿密，海量青翠欲滴的梅花，肆意綻放在雨幕深處。
綠梅絢爛純澈，連綿不息，依託峨眉的靈韻，顯露出通透的光澤。
山腰，有處碧玉瓊樓。
頂部的窗戶被推開，有道消瘦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默默注視著雨幕。
這是位穿著素白道袍的中年。
他穿著玉清派系特有的雲海蒼鶴道袍，飽經滄桑，神色凝重，眼眶中閃爍著深邃，直直地盯著遠方，任憑衣襟被雨水打溼，露出略顯蒼白的肌膚。
此時，有道極為猙獰的傷疤，像是耀武揚威的蜈蚣，盤踞在他的左臉，從眼角直到唇邊，猩紅且殘忍。
傷疤瀰漫著濃郁的惡臭，隱約可以看到，許多微弱的刀光，在傷口位置綻放，不斷撕裂著血肉。
噗！
中年道人大口地吐出鮮血，神色變得愈發萎靡起來。
他，就是普賢。
“蒼海流空碧雲天，杏雨瀲灩春山仙。”
普賢用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窗稜，嘴裡唸誦著【玉清金闕】的扉文，心裡逐漸掀起層層波瀾。
傷口的痛苦錐心刺骨，連綿不絕，可是，卻被心中的震撼所掩蓋。
簡直難以相信，他竟然重生了。
群敵環伺、四面楚歌的場景，歷歷在目，彷彿就在剎那之前。
“這，就是碧空令的功效麼？”
普賢眯起眼睛，轉身盯著銅鏡，看著熟悉卻陌生的面孔，忍不住暗自咂舌。
當初，在羅睺夢境裡竊取配方時，普賢的夢道境界不夠，導致得到的配方不完全，關於碧空令的功效和催動方面，完全屬於空白狀態。
後來，他將此寶煉製成功，還未來得及試驗使用，就被眾多強者包圍。
普賢自知難逃生天，索性自爆，將碧空令毀掉，卻誤打誤撞，啟用了這件至寶，穿梭光陰，來到過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我的重生，還是靠它……”
普賢呢喃道，頗有些唏噓。
重生是好事，不過，碧空令卻毀掉了。
數個元會的積累，海量生靈的獻祭，到最後，彷彿是點燃的煙花，綻放後就回歸寂寥。
普賢搖搖頭，直接走出瓊樓，漫步在雨幕之中。
嘶~
臉上的傷疤，沾染到水汽過後，疼痛瞬間提升了數倍，令普賢不由得駐足皺眉。
他對著前方輕輕吹了口氣。
仙光乍現，形成光罩，將雨水阻攔在外。
盤踞在身邊的空氣，逐漸變得乾燥起來，傷口瀰漫的痛苦，隨之微弱許多。
“三年前，我在血海邊緣歷練，尋找血菩提淬鍊肉身，遇見了初出茅廬的羅剎女，對方是冥河老祖最寵愛的弟子，仗著手裡握有驟風、焚天兩把先天芭蕉扇，竟然當場向我索要【玉清金闕】。”
“功法外傳，是魂飛魄散的重罪，我如何能應允這個要求，本想直接離開血海地界，卻被對方攔住退路，不得不與其打了起來，卻不敵羅剎女的血道神通，臉部遭受重創，還好在關鍵時刻，被截教的長耳所救。”
“這道傷勢，出自血海的招牌神通·血漸冷，造成傷勢以後，猶如跗骨之蛆，日夜折磨，還會瘋狂蠶食精血，令我這三年以來飽受折磨，痛苦不堪，更是變賣所有家財購買丹藥遏制傷勢，直到如今堪堪恢復三成而已。”
“前世，我因此被同門恥笑，飽受凌辱，老師對我心生厭惡，甚至連講道都免了，當時，我對羅剎女恨之入骨，加入西方陣營以後，處處謀劃手段對抗血海，直到將修羅族親自收為八部眾，卻在大摩天嘴裡聽到真相，原來羅剎女是受到南極仙翁的暗中指使，呵呵呵，這個老雜碎。”
普賢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左臉，體內的仇恨，如同潮水般蜂擁而至。
不過，這種痛苦並未持續太久，便在心裡悄悄散落於無形。
南極仙翁是金仙巔峰，又是元始天尊的愛徒，背後掌握白水、落山、秋景三大派系，根基深厚。
以普賢現在的地位和手段，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正面無法對抗，就要韜光養晦，靜待來日。
所以，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將眼前的情況和處境梳理完畢，以此規劃好日後的路線。
多年的摸爬滾打，殺戮戰鬥，讓普賢明白，無論在什麼情況裡，都不要坐以待斃。
動起來，就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此時，雨幕戛然而止。
到處都瀰漫著通透的味道。
普賢揹負雙手，凝望著蒼穹的風雲變化，心中默默盤算未來。
傷口的問題，可以暫且擱置。
他最在乎的，還是即將來臨的量劫。
“事情已經發生，感慨過去沒有任何效果，既然重新開始，就要認真謀劃，方可不枉費前世的辛勞，況且有了煉製碧空令的經驗，今生我捲土重來，定然會更加順利，將這件寶物再次凝聚而成。”
“而且，我有前世數個元會的記憶和經驗，這就是最大的寶物，隱藏在暗處的秘境寶物，韜光養晦的奇珍異寶，以及無數功法神通傳承，現在唯有我知道，完全可以細細謀劃，信手拈來。”
“若我猜測的沒錯，現在正處於封神時代，用不了多久，闡教暗中扶持的西岐，就會揭竿而起，對殷商發起進攻，到時候，整個東洲的宗門、家族、派系、名門都會被包羅在內。”
“身為盤古遺澤的三清，自然首當其衝，闡教和截教的數位天驕，皆榜上有名，為了保留玉清的氣運，老師暗中聯絡西方二聖，共同推演出李代桃僵之法，幫助我等安然渡過劫難。”
可是……
普賢微微皺眉。
李代桃僵的方法固然是好，可是，世上哪裡會有不勞而獲的手段。
當初，闡教弟子光看表面的功效，卻從未細細推演過，這道法術背後的問題和牽連。
比如說：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