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年來,我在夢裡學到的東西太多了。

我流利的背誦著,外婆的表情也開始不斷變化。

從原本的驚愕,慢慢釋懷……

最後拉下臉,怒於言表:“夠了,不用在背下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忐忑到了極致。

本以為外婆會劈頭蓋臉的把我罵一頓,但她沒有。

後來回想這事,我才明白,當時外婆的內心其實十分複雜。

他既高興於眼下,我有了保命的倚仗,又害怕我從此,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

讓我踏足玄門,這不是外婆願意看到的。

“天意弄人了!”

外婆沉默半晌,也只是濁氣長嘆,因為到了我這一代,我姓徐,從某種意義上說,馬家明明已經斷香絕後。

可是冥冥之中,卻沒能擺脫出馬的命運。

“喝了吧,”外婆將手裡的藥碗遞給我。

不容回應,她便轉身,落幕的離開了房間。

我躺在床上,既是震驚又是僥倖……竊喜於外婆沒有半句苛責。

而這天深夜。

約莫過了夜半子時,外婆突然推開了我的臥室房門。

她開燈將我驚醒:“起來!”

“現,現在!?”我睡眼朦朧的盯著外婆。

幾次的經歷,讓我儼然生出了幾分警惕。

外婆的身影,在白熾燈前晃動,影子還算清晰可辨。

看明這點,我心裡才放下了芥蒂。

“穿上衣服,跟我走,”

外婆的聲音沙啞,卻不容半點質疑。

“大半夜的,去哪?”我有些戰兢的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外婆似有告誡:“從你染指陰陽開始,你就已經邁進了玄門這條路,現在,乃至於往後,這條路你都已經沒得選了!”

外婆的話,透著一股無力的絕望感。

我心知理虧,所以沒敢反駁,更不敢多問,哪怕餘燒未退,我也強撐著批上衣服。

下床來到院子裡,外婆就將一把鎬頭丟給了我。

她手握電筒照明,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外婆,等等我,”我緊緊的跟她在後面。

可外婆沒有搭話,路上也沒有回頭,氣氛尷尬到了極致。

今晚沒有月亮,星星也很稀少。

外婆順路將我帶到了村尾,不知不覺間,開始順山而上。

寂靜的山間,只有我們落腳的腳步聲,踩在稀鬆草綠的山間小道。

時不時,還會有外婆傳來揪心的咳嗽聲。

看著她佝僂的背影,我莫名有種錯覺,彷彿外婆變得更蒼老了。

想到這,我心裡一酸,有說不出的味道。

幾分鐘後,一塊帶有裂痕的鎮魂碑,看的我毛骨悚然。

這才恍然想起,自己不經意間跟外婆上了村尾墳山!?

我害怕到了極致,可今天惹了外婆不悅。

我心知理虧,只能緊跟在外婆的身後,不敢有半句抱怨。

就在這極度的恐懼下……

“呱……呱!”

幾聲墳地的烏鴉叫,把我嚇的魂飛天外。

突兀的叫聲,嚇的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慌亂間,我不經意的在墳地裡,踢到了一樣東西。

駐足一看,那分明是一根死人骨頭……

墳山位居村尾,背靠環山,一直都少有人來,眼下的這塊骨頭常年暴露在外,受日曬雨淋已經變得烏黑。

我突然想起來,早年聽村裡人說,這墳山以前就是一片亂葬崗。

在上世紀的時候,亂世收殮餓死的災荒流民。

老一輩的人,時常說起,他們小時候,這墳山經常鬧邪。

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一片不祥之地。

雲口村的村民,就連蓋房子,正門也絕不朝這個方位開。

家裡人但凡下葬,也絕不會選在村尾的墳山,只有那些無名屍體,亦如賒刀人。或是生前道德敗壞,不配葬在祖墳裡的人,才會被送到這草草收殮。

驚愕間,我看見周圍的墳頭上,有一團團若有若無的綠色火光,好像幽靈一樣仇然怒視著我。

“外,外婆,”我戰兢的躲在她身後。

“別怕,”外婆寬慰:“那些,不過是螢火蟲罷了!”

這些東西,是像螢火蟲不假。

可我初三的學識,還是很清楚,螢火蟲只生活在乾淨的水源附近。

這墳山陰氣很重,周遭腐臭難聞,哪來那麼多螢火蟲?

這分明就是世人口中的鬼火……

科學的解釋,是屍體腐爛之後,骨頭裡的磷揮發後,產生的自然現象。

雖然明白這些道理,但親眼看見這團飄忽閃爍的鬼火,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就在我心跳不斷加速的時候,幾個黑影驟然穿梭。

落腳無聲,悄然停在了眼前的樹梢上……

手電筒在外婆手裡。她壓著光源照路。

我看不清眼前樹稍上的黑影。

但星光下,我能隱隱看到它們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