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蘊含內力的狂笑令御書房內另外三人頓感不適，好在笑聲並未持續下去，止住笑聲的老者再抬頭臉上已經一片漠然。
“沒想到啊沒想到，本王蓄謀這麼多年的事兒竟然還是被發現了！本王不甘心，當真是不甘心，只需再過半年本王的計劃便能完美實施！老天爺到底還是不公，為什麼就不能再給本王半年的時間！”
光樂帝痛心疾首的看著他：
“皇叔這是終於認了？”
“本王認、本王當然要認！陛下費盡心力已經查得如此清楚，又人證物證俱在，本王哪裡還有再推脫的理由。”
此刻的六王爺完全沒有氣急敗壞更沒有驚慌失措，好像卸下了一個大包袱姿態無比輕鬆。
“怪只能怪本王輕敵大意太過自信，怪只能怪本王對自以為很瞭解的皇侄還不夠了解！本王雖說不想承認，但這局的確是你們贏了。沒錯，桃李鎮鳳凰山的那些兵馬的確是本王私自屯下，目的正是有朝一日能夠推翻現在的朝政！”
“皇叔，朕自認一直待您恭敬有加，您又為何在背地裡如此謀害算計朕！”
光樂帝此刻已經難掩激動。
“陛下對老臣的確一直沒得說，對此老臣講究不出半點！”
“那您又為何要做出這些事？難道就是為了這個帝王之位？皇叔您是知曉朕的個性的，只要您提出來朕甚至都可以主動讓賢，在朕心裡親情遠遠比皇位權力要重要的多！”
“看看，這就是你不適合當一國之主的原因。”
看著對面難掩傷心的侄兒，六王爺淡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動容。他啞著聲音道：
“陛下也算是老臣又看著長大的，雖然自幼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帝王家但您性格溫厚純良，心地善良胸懷蒼生，不可否認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可您這樣的好人卻根本不適合當一國君主！您良善有餘卻魄力不足，如今我天鴻國正是國富力強兵強馬壯之際，另外四國之間卻是內憂外患紛爭不斷，現在正應該抓準時機一舉進攻拿下更多領土壯大我天鴻國勢力！老臣之前就曾三番五次主張開戰，可陛下您卻安於現狀不想引發戰亂。老臣身為臣子空有一身熱血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但讓老臣眼睜睜看著這麼大一塊肥肉卻不吃又豈能忍受！”
六王爺臉上平靜，但垂在身側的雙拳卻隱隱顫動：
“老臣不想忤逆、老臣若是真對皇位垂涎又何必非要等到現在？陛下登基之初還是個年幼稚子之時老臣的權勢無論在朝野內外都是無人匹敵，那時豈不是更容易登上至尊寶座！老臣只是一心想著讓天鴻國成為真正的一方霸主，成為所有人都要仰視敬畏的存在！為了這個目標老臣甘願付出任何代價！是陛下您、是您的溫吞和憂柔寡斷讓人逐漸失、也推著老臣走上這條絕路！什麼皇位什麼權勢老臣根本不在乎，老臣畢生只願天鴻國能越來越好有錯嗎！”
他這一番話說完偌大的御書房內寂靜一片，過了許久竟是沒有一人再出聲。
終於，書桌之後的男人長長嘆了一聲。
“皇叔將過錯推到朕身上也是應該，朕捫心自問也算不得一個好皇帝。朕比誰都明白自己太過心善太過優柔寡斷，和那些千古一帝相比朕真的是一點也不合格！誰不想一統天下，可皇叔可曾想過只要有戰爭就會有傷亡！如我們這般身居上位者自然不會受到波及，可那些征戰沙場的將士、那些生活在底層邊境的老百姓、他們都會被捲入其中！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朕看來如今的天鴻國已經位列五國之首，國富民安百姓安居樂業，還有什麼能比現在的日子更要好！朕別的本事沒有，只願自己的子民能幸福安康平穩度過一生。”
“陛下這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藉口！身為君王卻一點野心也沒有，根本就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陛下一直把您的子民掛在嘴邊說事兒，須知只有付出一些代價才能有更好的收穫！戰爭是會死人沒錯，但那不過是一小部分人！一旦天鴻國統一霸業老百姓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到時候他們也會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六王爺，您這番話當真是久居上位者才能吐出的自私之言。”
顧宴之再也忍不住，一貫溫潤的青年此刻橫眉冷目：
“您生在帝王家自然不知底層百姓的疾苦，更不知連年征戰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六年前下官去臨國探望至交，正巧遇到兩國邊境之地發生戰亂。下官被一農戶收留藏在地窖中僥倖躲過一劫，可當時那個邊境村鎮的百姓卻是被殺的殺傷的傷，好幾百條鮮活生命就此變成冷冰冰的屍體，其中不乏婦孺老幼！房屋田地更是被燒燬大半，那些失去至親的哭聲喊聲經久不散…”
似是想到當年的場景，青年眼底盡是不忍：
“下官倒是想問天下征戰為的是什麼？如王爺此類人野心勃勃躊躇滿志是沒錯，可你們又可曾想過僅憑自己的一個念頭就會令無數家庭家破人亡！你們名垂青史被後人敬仰，可那些無辜的百姓為何要為了你們的野心丟掉性命！”
“顧大人說的這些根本不在本王考慮範疇內！為了能成就千秋大業，死傷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又有何妨？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萬，犧牲他們一些人會讓更多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這點必要的犧牲本王認為根本不值一提。”
六王爺轉頭看向他，眼底難掩讚許：
“說實話本王之前還曾想過要拉攏顧大人。但幾經探查卻發現你的理念和本王根本不符，本身又是個油鹽不進的，本王最後也只得作罷。不過不能否認的是顧大人的確是年輕一輩中難得一見的好官！別看本王這段時間一直與你對立，但卻也在想著等推翻現在的政權後還是要留下你。”
“那下官還要多謝王爺您看得起。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王爺您的計劃最終成功下官也不願做推波助瀾的儈子手。”
顧宴之冷漠拒絕。
“顧大人的反應本王也已經料到。如此好的年紀卻失了血性，當真是令人失望。”
六王爺嘆著氣搖搖頭，一雙虎目微微眯著再次看向對面男人。
“老臣與陛下再爭論下去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既然如此再說下去無非就是浪費口舌！老臣現在已為魚肉，陛下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就是。”
光樂帝也知自己多說無益，複雜的眼神在那張熟悉的臉上看了又看，最後輕輕嘆口氣：
“既然皇叔如此執迷不悟那朕也無話可說，那就…”
“等等！”
六王爺突然出聲打斷：
“陛下，老臣自知自己不會落得好下場，事已至此還有幾句心裡話想單獨對陛下說說，還請陛下能給個機會。”
柳丞相皺眉喝道：
“六王爺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光樂帝抬手打斷老頭接下來的話，信步走到六王爺跟前站定。
“皇叔，您還想說什麼？”
六王爺靜靜的看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帝王，赤紅的眼底漸漸溼潤。
他輕聲呢喃：
“不管陛下信與不信，老臣從未想過要傷害您…”
話說一半的老者突然探手抓向近在咫尺的光樂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