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堵,危在旦夕。

姜然掃了眼一人多高的院牆,心中瞬間做出決斷。

逃!

他白日朝飛顱鬼動過手,當時踢起臉盆大石頭擊中頭顱,卻穿腦而過。

這顆人頭像是空氣一般,根本沒有實體。

所以姜然才騎牛而逃。

一路上見識女鬼腦後灰霧種種詭異,沾樹樹枯,沾到豺狼野豬直接吸乾了生機。

姜然越發慶幸自己沒有上前肉搏,否則已然化為乾屍。

記憶浮現之時,姜然身軀已然衝進屋內,想要帶著母親逃走。

卻不想眼前恍惚。

下一刻,紅木香案前,母親身形已然不見。

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堂屋。

透過白骨鏡面,姜然發現母親已然站在門外。

“誰啊!”

薑母聲音再度響起,宛如三九寒冰。

她一襲紅衣如血,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姜然回身,想要提醒母親院外有兇險。

只是看母親這樣,到底誰有危險也說不好。

薑母卻已經先開口:“大半夜擾人清夢,然兒你在家等待,為娘出去與他理論一番。”

說完不等姜然回答,身形晃盪,眨眼間就來到院門口。

“嘎吱——”

腐朽的大門被推開,薑母從門縫中溜了出去,臨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似乎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與人爭執。

姜然與女鬼對視,發現她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嘴角裂到腦後根。

就在此時!

女鬼表情忽然一變,笑容滿面轉為驚恐模樣。

整顆頭顱猛地墜下,消失不見,似乎被什麼東西拽下。

門外似乎真的傳來爭執聲,紛紛攘攘。

片刻後,門再度被開啟。

薑母提著剪刀回來,裂開嘴笑了笑,對著姜然說道:

“對方已經賠禮道歉了,然兒,天色不早了,快快歇息吧。”

“娘那東西...”

姜然還想追問,就發現母親回到屋內,放下剪刀復而對鏡梳妝,沒了回應。

“這...”

姜然無奈,三狗子聯絡不上,無法確定那女鬼是不是真的遠去。

索性坐在門檻上編制草繩,繼續守夜。

夜靜謐幽幽,等屋外傳來雞鳴,半摞稻草已經編成了數十根草繩。

“呀!然兒,你怎麼坐在這一夜沒睡?”

身後傳來薑母溫婉的聲音。

姜然回頭,就看到母親穿著平日裡那件白裙,胳膊上挽著一個竹籃。

裡面堆滿了花花綠綠的衣裳,件件繡著大紅牡丹花。

“沒事,娘,我不困。”

姜然起身撫平褶皺的衣裳,踏上修煉之途後,他的體魄翻了數番,單臂力量超過兩千斤。

再加上練有仙人之法,精神各方面都有增長,熬夜算不上什麼。

“你這孩子!”

薑母嗔怪了一句,撇了一眼姜然胸口,問道:“今天應該不進山了吧?”

“今天不去。”姜然回答,他身上有傷,又被女鬼偷襲傷了元氣,要休養一番。

“好好好!”

薑母眉頭微微揚起,語氣帶著喜意:

“那你在家休息,昨晚還剩了不少粥,你自己熱熱,我將衣服送還老村長家,順帶問問阿婆有沒有別的活計。”

說完不等姜然回答,邁著輕快的步伐出了門。

看著母親關上院門的身影,姜然若有所思。

“嘶——憋死本大仙了!”

一道流光從姜然眉心飛出,化作黃銅羅盤模樣,伸出手腳掛在姜然肩頭蕩啊蕩。

“三狗子,你昨夜幹什麼去了?”姜然詢問。

“吞了那麼多精怪肉身,自然要煉化轉為仙元。”

黃銅羅盤搖頭晃腦,抱怨道:

“不是你小子一直催,要那仙人遺骸後面記憶片段,我只好夜以繼日的幹活!還有,為什麼叫我三狗子,難聽死了!羅大仙乃鼎鼎大名的....”

它“的”了半天,也沒有個所以然。

“我記得以前家裡有條大狗的,藍色的,會說話,但是想不起來了,這不正好你來了,以後你就是狗了。”

姜然理所當然的回答,又問了一句:“你乃什麼?”

半月前三狗子甦醒,姜然問過它幾次具體身份,對方都是含糊其辭。

想來應該是黃銅羅盤的器靈。

三狗子想了半天,最後無奈撇了撇嘴:“本大仙忘了!”

“失憶是正常的,我也是。”

姜然感同身受,他拍了拍三狗子的腦瓜問道:“狗子,看看那女鬼還在不在附近。”

三狗子先是伸長鼻子,朝著空中嗅了嗅,未果又伸手撥動鼻子上的柄勺。

柄勺轉了幾圈,最後指向東方,它才接著開口:

“這方向是那隻老烏龜,味兒太沖了!不洗澡的嗎?”

三狗子乾嘔了幾嗓子,接著道;“那大腦袋不在附近。”

“那就好。”

姜然瞥了三狗子一眼,認真說道:“還算有點用。”

“什麼話?什麼叫有點用?”

三狗子有些不喜,喊道:“你忘了?等仙人後面的記憶被呈現出來,到時候你學了仙法,想要對付女鬼還不手到擒來?”

“你一直這麼說,可來來回回就那一段。”

姜然接著開口道:“這一個月,我都給你餵了多少隻精怪了。”

這黃銅司南本就有映照記憶的能力,那段記憶姜然觀摩了許多遍,所以學會了一些手段。

“凡俗精怪沒個滋味,補充不了多少仙元。”

三狗子目光轉向小藥房的方向,流著口水道:

“也就那隻虎爪可堪一吃,若是餵了我必然能夠映照更多的記憶。”

“我再信你一次。”

姜然沒有多言,徑直取出藥簍中的虎爪,不顧滿手血汙遞了過去。

“可惜那山君渾身是寶,虎骨、虎皮可都是好東西,最主要的是鞭子!要不是那大腦袋的話,都能帶回來!”

三狗子有些憤憤不平,說著張嘴猛地一吸,似乎將虎爪當成了飛顱女鬼。

血肉精華瞬間化為流光入嘴,吃完臨了還打了個飽嗝。

“找機會回去看看就好了。”

姜然回應,那女鬼突然竄出,倉皇中能帶出虎爪已是不錯。

三狗子點點頭,突然面色一紅,喊道:“來感覺了!”

言罷,身軀逐漸發生變化。

黃銅盤面之上,三道虛幻的淡金光環驟然升起。

上面兩道光環略顯黯淡,底下一道光環九成冒著毫光,一成有些暗淡。

三狗子不語,似乎在努力煉化。

過了盞茶功夫,光環剩下的半圈跟著亮起,整道光環都散發毫光,三狗子大喜:“成了成了!”

“這虎妖體內蘊含著某種特殊能量,有點像仙元,又似是而非。”

臨了還砸吧砸吧嘴,疑惑道:“有點像仙元泔水。”

“你還吃過泔水?”

姜然表情有些疑惑,徑直朝院子東邊空地走去。

空地長寬皆有數丈,平時被姜然用來當做演武臺,排列著諸多石鎖兵器。

抽下演武臺邊緣的一塊青石,露出一方尺餘暗格。

暗格中靜靜躺著一根晶瑩剔透的手骨。

這是隻左手,齊腕而斷,切口鋒銳,五指成爪,像是要抓住什麼。

姜然拿起手骨,朝三狗子遞了過去。

說起手骨,倒還有些來歷。

兩年半前,姜然覺醒胎中之謎,知道自己來到另一方世界。

後來一次偶然,姜然進山採藥。

眉心竟然飛出一方黃銅司南,那一直靜止的黃銅勺柄緩緩轉動,最後指向了某個方向。

遵循指引,姜然在地下挖出一根手骨,五指牢牢抓住一面白骨鏡。

手骨就是姜然手中這根,鏡子就是香案上擺放的那一面。

當時姜然探查再三,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只知手骨堅韌,無法損傷分毫,甚至難以取下那面白骨鏡。

卻不料一次偶然,手骨接觸司南,記憶畫面浮現。

又過了幾天,三狗子就活了。

這半月之間,一人一狗試著接觸了許多東西。

只有這手骨能看到往昔記憶,連一些山精野怪都不行。

“啊——”

三狗子飛起接過手骨,滿臉陶醉,感覺整隻狗都要昇華了:

“好純正濃郁的仙元氣息,可惜時代變了,不然真想猛猛吸上一口。”

說完,懸浮半空,盤面朝天不斷轉動,竟然在上空投出虛幻影像。

過了片刻,影像逐漸穩定下來,景象還未呈現——

一道悠揚仙音渺渺,從影像之中傳來。

“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