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過宣陽門,經衣冠裡,護軍府,就到了太廟。
如今的契丹遠不如後世的強大。
因此。
獻俘禮很簡單。
就是將抓到的契丹貴族在太廟前砍頭,用頭顱代替三牲,鮮血用作血食獻祭給北魏歷代皇帝和著名賢臣。
高洋麵無表情。
儀式很快結束。
高澄從馬車上走下來,望著高洋說道:“父王說你不必入宮拜見陛下和太后了,徑直回家看望阿母吧。”
高洋皺皺眉頭:“阿母?”
高澄嘴角露出幾分尷尬:“你走那日阿母就有孕在身,如今已是大腹便便……”
高洋:“……”
他仰起脖子和高澄對視一眼,滿臉懵逼:“你……”
“一米九八!”
高澄捏了捏沙包一樣大的拳頭:“我是個不孝子,違背了當初對阿母的承諾,又長高了……”
高洋:“……”
不說了,他揍高演去了。
只是在路過看熱鬧的楊愔時,他無聲的嘆了口氣,越發怒氣衝衝。
………………
攝政王府。
高洋拎著路邊折的樹枝,大步流星向內走,迎面碰見笑容滿面的高嶽。
“叔父……”
高洋上前行禮。
高嶽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樹枝,皺皺眉頭:“多大年紀了,怎麼還學頑童一樣玩木頭棍子?”
高洋下意識將棍子藏在身後,尬笑連連。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重生者之間的齟齬沒必要讓外人知悉。
高嶽也懶得追問,臉上重新浮現出之前那種詭異的笑容:“如果是拜見王妃,那就不必去後宅了……此刻,大兄和王妃正在東花廳見客,你徑直過去即可。”
高洋不疑有他。
藏好棍子。
在高嶽的懵逼下,他蹦蹦跳跳去了東花廳。
一進門。
高洋整個人呆立當場。
東花廳內正中坐著高歡和婁昭君,旁邊則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方面闊口,眉如塗墨,雙眼顧盼炯炯有神。
見到高洋,中年當即站了起來,躬身行禮:“散騎常侍李希宗拜見太原郡公。”
高洋滿臉尬笑。
嗯,李希宗有個女兒名為李祖娥,是歷史上高洋的妻子。
高歡笑著招招手:“過來,讓你阿母好好看看你。”
高洋順拐著走了過去。
高歡:“……”
他和婁昭君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懵逼。
高洋上前行禮。
婁昭君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沒有把自己餓瘦……小孩子就應該胖乎乎的,別跟阿惠兒學,渾身疙瘩肉,看著就讓人孩怕!”
高洋:“……”
如果可能,他也想要那一身的腱子肉……
這樣,他就能上打高澄,下打高演,每天喂高湛吃屎!
嗯,高淇。
高歡望向李希宗:“孤聽聞君有一女,年方及笄,容貌極美,不知可願給孤做個兒媳?嗯,就是你面前這個小胖子。”
高洋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下意識,他猛然望向站在門口的高澄,呲牙,臉上滿是威脅之意。
高澄愣住,怒目而視。
無他。
吾兄昔奸我婦,我今須報。
他倆算是兄弟同道……
當然了。
還有高湛。
高淇將高洋藏的棍子拎起來,躡手躡腳離開。
高歡只覺得腦仁疼。
婁昭君也是。
但李希宗心中滿是狂喜,只是望向高歡滿臉推脫:“小女蒲柳之姿,怎配侍奉太原郡公這樣的少年英豪?”
高歡擺擺手:“何必妄自菲薄?你只需回答孤可以,或者不可以。”
李希宗:“……”
他莫名感受到幾分不尊重。
但這就對了。
高歡是大魏實際上的掌權者,是皇父攝政王,接連搞大了兩個太后的肚子,這樣的人要給誰留面子?
沒辦法。
李希宗只能笑著點頭:“既如此,下官就回府靜待大王上門提親了。”
高歡微笑:“明日。”
李希宗告辭離去。
高澄湊到高洋身邊,小聲嘀咕:“你確定還要娶李祖娥嗎?”
高洋重重點頭。
他對李祖娥的感情與眾不同,不僅強行讓對方當上了皇后,而且上一世他發病之後,逮誰打誰,但唯獨對李祖娥敬愛有加,從未拳腳相加,甚至連謾罵都很少。
這一世。
他定要加倍憐愛李祖娥!
高澄輕聲道:“李祖娥……”
“叫她弟妹!”
高洋瞪著眼睛。
高澄:“……”
他抿抿嘴:“李祖娥可與元靜儀不同,她無所謂我再娶元玉儀,甚至只要我不動高肅嫡子的位置,她不介意和元玉儀平起平坐……但李祖娥能容忍你納妾李祖猗?”
高洋:“……”
他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李祖猗是李祖娥的親姐姐,上輩子他見色起意,高歡附體,為了將人妻李祖猗納入後宮,不惜親自下場弄死了李祖猗的丈夫樂安王元昂,但李祖娥說什麼也不同意,最後告了家長,他被婁昭君罵了一頓之後這事才作罷……
但其實吧……
見色起意是一方面。
他主要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收拾那幫姓元的,前朝的遺老遺少在下一個朝代還這麼跳,當真是世所罕見!
扁扁嘴。
高洋一言不發離開,徑直坐在婁昭君身邊,腦袋靠在對方肩膀上,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婁昭君rua著高洋的胖腦瓜,嘴角揚起:“你父王和我的意思,就是今年把你和李祖娥的婚事辦了,等下你去庫房裡隨便挑,看上什麼就拿什麼,都給李祖娥送過去,就當是阿母對你們的補償了。”
高洋沉默不言。
上一世,婁昭君確實欠他良多。
但兒子怎麼會記恨母親?
所以。
他和婁昭君母慈子孝片刻,趁婁昭君不注意,偷走了對方的柺杖。
少頃。
後花園響起高演哇哇大哭的聲音。
婁昭君:“……”
高歡搖了搖頭:“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應該,打不死……吧?”
……………………
翌日。
婁昭君看著空空蕩蕩的庫房,滿臉的欲哭無淚。
嗯,高洋把家搬空了。
上門提親的馬車堵塞了整條銅駝大道。
高演一瘸一拐扛著一口大箱子,就連蹣跚學步的高淇也扛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包袱,艱難的跟在馬車後面走著。
高洋一身大紅色吉服,坐在一匹渾身沒有半根雜毛的白馬上。
可惜的是他沒有繼承高歡和婁昭君的美貌。
其貌不揚。
因此,他的風頭完全被旁邊穿著樸素,只是頭戴一頂玉冠的高歡完全遮掩。
路兩邊,不時有懷春少女向高歡扔著手絹。
但高歡視若無睹。
無他。
只愛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