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凌晨三點。

安靜的剪輯室內,手機提示音突兀響起。

李璨宇抬手劃開手機鎖屏。

只見李知恩發來的訊息在KakaoTalk裡不斷跳動,訊息字尾標註著【世界上的另一個我_最終版finalver.】。

知恩:【三點才錄完呢,快聽聽~】

事實上,這段時間可不只是李知恩那邊常忙到凌晨,李璨宇這兒同樣如此。

早在釜山電影節影片上映之前,官方就指出了稽核制度中需要修改的地方。

而這幾天他忙著補拍鏡頭,正是為了應對這些要求。

其實,不改也並非不行,只是影片會被打上19禁的標籤。

然而,青春文藝片受眾本就有限,要是再加上19禁標識,那基本就別指望能順利上映了……

修改的地方也就是劇中最具有張力的情節。

就拿原版的浴室戲來說,七月與安生爭吵時,全程鏡頭都維持在上半身;修改後的版本則將鏡頭全部聚焦於鎖骨以上部位。

還有七月與家明婚前的床戲,原版是透過俯拍機位,利用任時完的後背遮擋住崔雪莉;修改後直接換成正面機位,給兩人接吻鏡頭特寫、十指相扣鏡頭特寫,再搭配一些環境音效,讓床戲變得更加隱晦。

至於之前提到的未婚生子、同性曖昧、批判階級固化等所謂“非健康價值觀”的設定,李璨宇直接選擇無視。

畢竟這些核心情節要是改了,整部電影就會變得面目全非。

李璨宇將耳機扣上耳朵。

剎那間,卡農和絃悠悠切入,李知恩那如棉花糖般輕柔的聲線,緩緩滑進耳膜:

“襯衫第二顆紐扣在呼吸/你借走的體溫還鎖在抽屜——”

“……”

進度條走到1分37秒時突然爆發出雙聲道和聲,李知恩與崔雪莉的聲線像兩股絲綢絞纏著攀升:

“當濟州島的浪花漫過腳背/原來沙灘會記住每一粒鹽的潮汐——”

“我吹過你吹過的晚風(雪莉哽咽)”

“那我們算不算相擁(知恩和聲)”

“靈魂碎片折射的彩虹(合)”

“是隻有你懂的秘密程式碼(顫音轉調)”

“……”

當進度條走到2分14秒時,李璨宇突然挑眉。

這個轉調處理居然完美契合七月赤足奔跑的鏡頭。

“天才。”

李璨宇忍不住輕聲讚歎。

在迴圈聽了5遍之後,他隨即便開始擷取高潮段落拖進時間軸中。

隨著音樂的響起,畫面瞬間被一層破碎感所籠罩。

音樂與畫面的配合相得益彰,營造出了一種獨特的氛圍。

“等等......”

李璨宇反覆拖拽進度條的手突然頓住。

“璨璨星空下說謊的貝殼”

“宇宙塵埃裡藏匿的銀河”

“笨拙潮汐漫過指縫”

“蛋卷冰淇淋融化在仲夏夜”

“……”

只是單純聽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

但把字幕配上去李璨宇就發現問題了——璨宇笨蛋???

手機突然震動。

【04:11】

知恩:【歌曲適配度怎麼樣呀?】

李璨宇冷笑一聲,打字回道:

璨宇:【某些人夾帶私貨的技術倒是進步了。】

很快,手機螢幕上便彈出了李知恩的回覆。

知恩:【啊呀被發現了(\u003e_\u003c)】

璨宇:【還不睡?】

知恩:【正準備睡呢,歐巴那邊剪輯室空調溫度別開太低哦~】

李璨宇盯著最後那個波浪號,嘴角不受控地翹起。

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三秒,最終只回了個【嗯】。

晨光漫進窗戶時。

爭吵戲的精剪版本剛好配上OST匯出。

“李導!”

助理推門進來時被紅眼狀態的李璨宇嚇到:“您該不會通宵......”

“把最終版送去技術部調色。”

李璨宇扯下耳機起身,脖頸關節發出咔咔聲響。

“是……”

接下來半個月,《七月與安生》主創團隊被CJ的宣發日程追著跑。

平均每天兩到三個節目。

什麼《黃金漁場》《認識的哥哥》《無限挑戰》《叢林的法則》等熱門的綜藝上了個遍。

相比三人累的上保姆車就睡覺。

影片送審倒是順利得反常。

審查委員長看完浴室戲刪改版後,龍章鳳姿的審批章“啪“地蓋上審批表:

“讓年輕人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女性成長。“

“……”

十月二十五日。

首爾麻浦區上巖洞,CJ娛樂中心。

“歡迎大家來到《七月與安生》的製作釋出會現場,我是主持人樸京林。”

“啪啪啪——”

熱烈的掌聲隨之響起。

鞠躬後,樸京林挺直身姿,拿起話筒繼續說道:

“接下來,請歡迎主創團隊入場——”

四人登臺的瞬間。

現場的閃光燈如同一陣密集的閃電瘋狂閃爍。

“請四位先與記者們打個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七月與安生》的導演——李璨宇。”

“大家好,我是飾演安生的李知恩。”

“大家好,我是飾演七月的崔真理。”

“大家好,我是飾演家明的任時完。”

相比其他人介紹完都是閃光燈噼裡啪啦的回應。

只有任時完得到了女記者的尖叫:

“時完歐巴好適合白襯衫!”

“……”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與李導演見面了呢。”

待四人落座後,樸京林望向李璨宇,驚歎道:

“據說這部電影,李導演總共完成的時間沒超過三個月?”

現在距離《你的名字》製作釋出會僅過去五個月。

對於演員而言,如此短的時間內再次出席活動並不稀奇。

但對於導演來說,短短三個月便推出一部新作品的情況實屬罕見。

李璨宇點頭:

“是的,團隊在濟州島幾乎住成了島民,凌晨四點拍日出、暴雨天追海浪都是常態。”

“聽說您用18天完成剪輯,是提前預知觀眾會喜歡?”

樸京林拿著提詞卡繼續問道。

“不,是濟州島的颱風逼我們提速——畢竟淋雨加班容易感冒。”

臺下鬨笑。

樸京林繼續翻動提詞卡,問道:

“李導這次選用知恩xi和雪莉xi雙女主,拍攝時會更注重演技指導還是保留她們的本色魅力?”

“開拍前,我給她們做了性格剝離訓練。比如讓知恩xi抽菸喝酒燙頭,去體驗與她以往形象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而在雪莉xi的臺詞本里,我夾了二十張空白紙,就是為了逼她學會即興發揮,挖掘自身更多的表演潛力。”

樸京林眼睛發亮,迫不及待地問道:

“說到即興發揮,預告片裡雪莉xi撕襯衫的名場面據說是一鏡到底?”

崔雪莉連忙點頭:

“是的,一鏡到底。”

“但NG了20次。”

李知恩在一旁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歐尼!”

崔雪莉氣的跺腳。

“哈哈,為什麼會NG20次呢?”

樸京林滿臉好奇,目光在兩女之間來回切換。

崔雪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因為電影拍攝採用的是碎片化的模式,當時我沒能及時調整好表演狀態,老是進入不了最佳的拍攝節奏。”

“那……有被導演批評嗎?”

“呃——”

崔雪莉偷偷瞥了眼李璨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沒有。”

實際上。

無論是她那略顯心虛的小動作,還是不太自然的表達狀態,都清清楚楚地表明她在說謊。

不過。

樸京林作為高情商的主持人,自然不會讓她陷入尷尬的境地,便巧妙地轉移話題,繼續問道:

“最後是怎麼克服這個難題的呢?”

“導演讓我跟歐尼打了一架......”

“真打嗎?”

樸京林瞪圓了眼睛,興致勃勃地示範了一個膝撞接上勾拳的誇張動作:“這種程度?”

“哈哈哈哈哈……”

兩女瞬間笑到趴桌:“倒也沒有到那種程度啦!”

“那真實的情況是?”

崔雪莉好不容易止住笑,緩了緩神,解釋道:

“當時導演給了我們一個枕頭,讓我們互相毆打,藉此調動情緒。之後,又讓我觀看金敏喜前輩的表演片段,學習借鑑其中的表演技巧。就這樣,前前後後耗費了八個小時,才終於順利透過拍攝。”

“原來如此,看來每個名場面背後的付出都遠超我們的想象。”

樸京林感慨著點點頭,接著看向臺下:

“那麼,接下來要進入媒體提問環節,有問題要提的記者請舉手——”

片刻後。

一位身著碎花裙的女記者費力地舉著錄音筆,腳尖踮起,努力讓自己顯得高一些,清脆地提問道:

“李導演您好,我是《東亞日報》的記者。您曾提到這部電影是‘少女靈魂的映象’,但影片中七月未婚生子這一情節,似乎頗為大膽。想請問您,是如何在藝術表達與大眾接受度之間尋求平衡的呢?”

李璨宇從容地拿起話筒:

“映象的意義就在於映照出真實存在的裂痕,這才是青春的本真模樣。當然,為了更好地兼顧各方,我們準備了雙結局版本,希望能給觀眾帶來更多元的感受。”

臺下快門聲驟密如雨。

此刻後排突然傳來椅子拖拽的刺耳聲響,一位灰西裝金絲眼鏡男記者起身提問道:

“我是《朝鮮日報》的記者。請問李導從《你的名字》到《七月與安生》的鏡頭語言從夢幻轉向撕裂感,是受哪位導演影響?”

問題丟擲瞬間,前排記者們默契地將鏡頭轉向李璨宇。

他們大多覺得李璨宇或許會提及自己的爺爺李滄東,又或是奉俊昊等知名導演。

然而,他卻只是輕輕聳了聳肩:

“濟州島的颱風天教會的——攝影機差點被吹進海里時,突然悟了。”

鬨笑聲中。

崔雪莉用手擋住抽搐的嘴角,任時完欲蓋彌彰地擦拭本不存在的汗珠。李知恩垂眸盯著自己交疊的雙手,肩膀卻止不住輕顫,珍珠耳墜在頰邊晃出細碎星光。

“下一位!”

主持人樸京林強行控場。

一位穿格子衫的絡腮鬍男記者提問道:

“我是《體育首爾》記者,請問:這是崔雪莉xi退團後首次主演電影,李導選擇她是因為同情輿論風波嗎?”

這個問題讓空調出風口的嗡鳴突然清晰可聞。

崔雪莉的指甲無意識颳著桌布流蘇。

李璨宇整理領帶,戰術性停頓後微笑:

“如果同情能發電,那是不是應該給我頒發一個年度慈善導演獎?”

不知臺下是誰突然憋不住嗤笑,帶起一片連鎖反應的鬨笑。

笑聲漸息,李璨宇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

“說正經的,能扛住輿論風暴的演員——”

他朝崔雪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才配在鏡頭前掀起颶風。”

掌聲如驚雷炸響,混著不知誰吹的口哨,將釋出會推向沸點。

片刻後,扎著高馬尾的女記者從第三排竄起:

“你好,我是《MaxMovie》記者。請問李知恩xi從可愛勇敢的女高中生三葉轉型成叛逆不羈的安生,最困難的戲份是?另外,從十八歲演到三十歲有什麼感受?”

沉吟片刻,李知恩拿起麥克風,道:

“最頭疼的其實是“叛逆法則課”——比如要演出安生叼著棒棒糖砸壞前男友吉他的狂野感,結果我砸了三個才找到感覺。”她單手扶額作崩潰狀,“道具組長現在看到我都躲著走!”

“至於年齡跨度的體感......”

她趁機指著自己的臉調侃道:“每天收工後都要對著鏡子確認法令紋是化妝師歐尼的傑作還是真貨。”

鬨笑聲中,樸京林剛抬手示意下個問題,後排戴漁夫帽的男記者已經蹦起來:

“崔雪莉xi從偶像轉型演員最難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原本處於放鬆狀態的崔雪莉瞬間坐直:

“要改掉對鏡頭的條件反射!比如拍戲時導演突然喊‘七月注意左邊機位’,我身體比腦子先做了wink......”

回憶起當時那個場景,任時完連忙拿起麥補刀:

“那天她wink完還比了半個愛心,導演氣得把分鏡稿捏成紙團砸過來......”

由於他模仿李璨宇摔劇本的動作太生動,就連後臺工作人員都笑出畫外音。

“看來這部電影的幕後花絮足夠再拍部紀錄片了!可惜時間有限......那麼在釋出會的最後,請主創們用一句話向觀眾安利《七月與安生》——”

“這部電影就像濟州島的海浪,會把你心裡最硌腳的貝殼磨成珍珠——11月01日,與大家不見不散!”